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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眼光好啊,这支紫竹的纹路老……”
裴改之不会吹笛,压根不关心,小二的叨叨在他耳中就如蚊子嗡嗡,只想赶紧结账出门,继续尾随萍萍。
裴改之中指扣到食指上,些许焦灼,小二要再包慢点,只怕出门就瞧不见她了。
萍萍的确离开了这条街。
前面三岔口,她随便挑的右道,挨个仰望店铺招牌,终于见着家松墨轩,进去问砚台,有一背面铭有扬州十景的方砚,纹理润泽,八两的价钱也可以承受,她兴高采烈让店主人包好,然后就瞧见柳湛和一貌美少女边说边笑,打门前经过。
萍萍血瞬倒流,笑容凝固脸上。
柳湛正听凌小环说旧事。凌小环她娘是润州瓦舍里唱杂戏出身,二十年前名动一时,但凡开唱,座无虚席。
某一日有位大人包场,她在戏台上见到宴请的贵客,荆湖调任来的,爱听杂戏的忠勇侯凌小侯爷。
她只卖艺不卖身,侯爷爱妻如命,洁身自好,二人就是喝喝酒,聊聊戏,知音相吸。但侯夫人却不信,三番两次从侯府直闹到瓦舍,侯爷很丢面子。
再后来,不晓得又发生什么事,夫人伤了侯爷的心,他常来小环她娘这买醉诉苦,有一夜两人都醉了,不小心结了露水情缘。
就是这一夜,有了凌小环。
侯爷一直把她们母女俩养在外面,直到侯夫人去世,滴血验过亲,才将凌小环接回侯府,认祖归宗。
凌小环娘在瓦舍时,有一结义金兰的小姐妹,也是唱戏的,生下个女儿,便是巧娘。
巧娘没小环命好,生父不详,但她娘运气不错,没几年被杨大人相中,娶回家做第六房小妾,后诞一子,便是杨廉。
小巧娘瓦舍里游荡,吃百家饭,凌小环她娘不忍心,便收容了巧娘,当干女儿养在身边。
“巧娘她亲生母亲去世前,叮嘱她要照顾好弟弟,说是她在这世上唯余的亲人。”凌小环边走边摇头,“巧娘死脑筋,竟真对那杨廉掏心掏肺,呵,几十年没见过两次面。”
柳湛含笑倾听,余光习惯环扫,冷不丁瞥见松墨轩内萍萍,心骤一紧。
他没有控制住变了脸色。
幸好凌小环低头嗤笑,没有瞧见,柳湛赶紧恢复笑意,但一颗心仍砰砰乱跳,也不知自己怎么这么不淡定。他迈开腿往前跨了两大步,试图将凌小环引开,远离松墨轩,却又担心自己走太快引起怀疑,只能不紧不慢,心急如焚。
凌小环走的靠近街边这侧,柳湛靠路,她一抬头,他怕她眺松墨轩,旋即出声:“所以杨廉对巧娘并无姊弟之谊,只不过借她攀附帅臣,肆意妄为。”
凌小环盯着柳湛,暗暗吃惊:这杨巡按怎么了?之前从不说破的。
她打量柳湛眼唇,可惜了,颜色独绝,相处久却发现也是蠢人。
还好毒了。
认定柳湛必死无疑,凌小环索性答他:“是啊,早前巧娘带我见杨廉,只一面,我就看出他是个贪得无厌的,后来我扮双双,他竟没认出我。”凌小环想想杨廉、凌传道,又瞥柳湛,也许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蠢货,“巧娘自觉与杨廉相护倚靠,他死了她也不活,杨廉就借着这一点要挟阿兄,阿兄便对他一纵再纵……”
二人已远离松墨轩,柳湛暗松口气,对凌小环的叨叨也敷衍起来,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她对自己的父亲老忠勇侯,言语间颇为崇拜,对侯夫人和凌传道则颇有微词,直言母子俩都作天作地。
看来凌小环和她娘虽然伏低做小,却不是真的善解人意。
柳湛正笑,忽心又一沉,莫名笃定萍萍跟来身后了。他笑道:“三娘所言极是。”微微侧首似对视凌小环,实则余光窥后,唉,萍萍果然在后面。他只能赶紧收回目光,看起来好像一直在笑睇凌小环。
“所以我教你的第二步,记得去做。”
“三娘且请放心。”柳湛旋即接话,免叫凌小环起疑,“只是不知这回事成后,三娘又要给我讲什么新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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