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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缩在椅子上的年轻皇帝,逃不开一周逼问的视线,只得假模假式看起铺在桌案上的羊皮地图。
潼关已属唐军。
洛阳还是他们的。
看上去与去年一模一样的战局摆在面前,一抹不常见的灵光忽然从那冥思苦想的双眼中划过。安庆绪伸手指向地图上两地中间的函谷关西,迎着一众不甚期待、却非要逼迫的目光,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看法。
“不如便效仿去年函谷关一战,在此狭道迎敌。”
“殿下,万万不可啊。”
话才刚起了个头,便被毫不留情地打断。名义上隶属他的臣下,语气虽还保有几分客气,结论却截然不容反驳。
“函谷关西侧确乎是狭道,可容伏击。可彼时我方为攻,不进则退,将士们背水一战,才赢下潼关。”
更何况他们以骑兵为主,狭窄的区域更不适合展开阵型。
回话的燕将顿了一顿,省去小皇帝反正也听不懂的战术分析,直接说出结论:“现下乃我大燕建国以来最危急之时刻,国都绝不可丧,丧则难复。此战不求取胜,但求取稳,还望陛下三思。”
话说得慷慨激昂,意思却已再明显不过。
彼时攻袭潼关,将士们个个野心勃勃,摩拳擦掌想赚取一番战功,自然十分卖力。
现下全军刚刚遭遇一场惨败,眼看大燕帝国的宏图被从正中撕碎,士气已经完全跌到谷底。别说反败为胜,能保住洛阳就不错了。
如此再冒险选择函谷关西狭路决战,只怕还没开战就已经输了。
被臣下委婉一顿痛批,安庆绪只能和往常一样,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丞相,他的义兄严庄。
“臣也认为不应在函谷关西迎战。”
被他注视着的严庄,视线却牢牢盯着地图上的另一个位置。
一丝从容不迫的笑意浮现在他唇角。
“陛下请看,函谷关东的陕郡新店,地势更为平坦。”
所有人的目光被严庄的手势引导着,往地图东侧看了看。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原,北临汹涌黄河,东南则有绵延的山林。
熟悉的战场环境,瞬间让其他人反应过来——
“严公的意思是,占山面水……”
这不正是郭子仪刚在长安一战中教他们的打法吗?
严庄拂袖而立,在一周附议的赞叹中,向不知该如何反应的安庆绪颔了颔首。
“陛下若信得过臣,臣愿代陛下亲征陕郡,为我大燕保下国都,不死不回!”
*
十月,秋高气爽。
大河东去的滔滔之声隐然从北面传来,正越河南迁的候鸟,盘旋在黄河的浪涛之上,久久不敢往前。
就在不远之处的平原,数万铁甲士兵正集结而来,准备在此决战。
而平原东南面,起伏绵亘的山脉也正被另一群不同样貌的战士占领,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高举大唐军旗的队伍。
一颗硕大的滚石从天而降,砸向正试图仰攻的唐军。
顿时,像油锅里溅了星水滴,战火轰一声引燃。
“缩头王八,钻山老鼠,一群孬货!”
临时搭建的救治营中,亮出一只臂膀的仆固怀恩正接受着紧急治疗。针线从皮肉间穿过,他却是眉也不皱一下,只顾扯着嗓子往东南的山脉大声骂咧。
不管他们怎么挑衅佯攻,那群狡猾的燕兵就是死活不肯下山。
从来都是正面交锋的敌手,这回还学会了耍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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