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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讲的却是兵勇们将仙人们的仙实带回,向天子邀功赏,后来人人皆得黄金百斤,布帛千匹,结局皆大欢喜。

台下坐的正是一伙粗夫军汉,这折戏唱完后,他们便对此品头论足。自玉鸡卫落败后,瀛洲平安无事,众人便日日斗酒看戏,过足了纨绔日子。有雷泽营军士一拍大腿,唱好道:

“真入娘的爽!这仙实是不是就像咱们的‘仙馔’?这些‘仙人’便是独霸着‘仙馔’的国师了!咱们在这里挣命拼杀,他们倒好,在蓬莱仙宫里烫酒吃茶!”

可也有人不赞同戏中行径,道:“仙人的命就不是命?夺人之物换来的不义之财,花着也晦气。”

军士们七言八语,各说各理。而戏台下的角落里,一个着牡丹红布衣的少女静静眨巴着眼,望着那驴皮影出神,这人却是小椒。

小椒看了这场戏,心窝子发闷。但她摸摸腔子,那儿还是静荡荡一片。望着纱布后舞动的皮影,她不自觉想起了那在梦里见过的黑影。近来她遭恶魇缠身,梦里牛鬼蛇神,倒海翻江,让她好生心烦。

这时远处忽而一片嚣杂闹哄,原来是方惊愚和楚狂被雷泽营水兵们逮住,被强拉硬拽着要回帐里吃酒。

有几次方惊愚被搡到了楚狂身上,楚狂登时脸色大变,甚不乐意。因与方惊愚贴得太近,他五官几乎扭作麻花。方惊愚倒摆一副玉骨冰姿、不食人间烟火气的样儿,既未说乐意,也没回绝。最后楚狂闹脾气道:

“我不同你们吃酒。有殿下在,我就吃不惯瀛洲菜。”

军士们哈哈大笑,有人道:“阿楚真是忘本,这话你八年前可没说过!咱们瀛洲只是鱼蟹多,你昨儿不是吃大黄鱼吃得欢极了,还拿两块石首当宝贝收着么?”

又有人道:“你诚惶诚惧什么!这些日子里,你同殿下简直是水桶上铁箍,难分难解着呢。不过是一起吃酒,有甚怕的?”

楚狂咬牙切齿,“我是从人,是不配同主子同席的。”

方惊愚莫名其妙,但看出他在千方百计避着自己,当即冷脸道:“你怎么不配?你是我家祠里供着的爷爷,当入上座。”

楚狂却大叫:“不要!我就是不想进去吃饭!鱼虾骨刺塞牙缝儿,我想吃煨番薯!”

他蛮横无理,大嚷大闹,却教瀛洲兵士们傻了眼。初来瀛洲时,楚狂一副矢忠模样,水里的蚂蟥似的,死巴方惊愚不放,而今二人却离心离德起来。但军士们一想到楚狂平日里便是个摇头疯子,反复无常,倒也不多计较。

只是瀛洲少土,这番薯不似在蓬莱,稀贵得紧,不是想吃便能吃到的。楚狂这要求简直是给他们出了个大难题。

雷泽营将士们面面相觑,有人道:“青玉膏山脚下有个卖薯翁,只是神出鬼没的,时候不定,辰光不早了,现时应不在。”

方惊愚揪住楚狂,道:“别惦记着番薯了,都有山珍海错了,吃那玩意儿作甚?”

楚狂却闹别扭,扭头便想走。兵丁们赶忙拦住他去路,嘻嘻哈哈地将两人簇进帐中。楚狂只得气闷闷地坐下,埋头吃红煨鳗,也不说话。

有人笑道:“楚兄弟,你发甚闷气呢!这段时日是大喜的日子,你是打倒玉鸡卫的选锋主力,要不咱们今日颁你金册、金宝,封你作玉鸡卫算了。”

楚狂道,“算了,这名头污浊难听,会脏人耳朵。”他又说,“老子才不屑当那仙山卫。况且殿下志向更大,想做天子呢。”

方惊愚看向他,他却别开眼睛。并不是出于谦挹,像是心里有些顾虑。方惊愚想:这厮又在拿乔什么?他将身子挪过去,楚狂便挪远一点儿。两人寸进寸退,像在玩一个默契的游戏。

楚狂如何古怪反常,方惊愚早已见识过多次,但现时他有更想验明之事。因而当军士们耍酒戏,撺掇他和楚狂再比试一回剑法时,方惊愚爽脆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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