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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人欲降之,斫其胫,不为屈;胫折,画地大数……”她全身痉挛起来,手指抠在刻字上,将那新镂的碑文染上斑斑血迹。
“豁口吻至两耳,噀血而呼,至死不绝……”她的嘴唇剧烈抖索着,却发不出声音,仿佛被割开面颊的人是自己,“北人义之,有以马湩酹之者……好男子,他日再生,当令我得之……”
后面是一大段彬蔚摛藻、凝霞敷锦的铭文,读来抑扬顿挫,掷地铿锵,直到最后的落款:翰林元好问撰书。[1]
“元学士?”完颜宁呆呆发滞,脑髓与五脏六腑、骨骼血液都被抽空,只余一具干枯的躯壳苦苦流荡人间世,“为什么要写这样的文章?”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不听使唤,如同被椎碎了胫骨,几次拼命,才撑着石碑勉强站起,身子却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堆里:“我去问问他,元学士,他在哪?”
徽儿和达及保见她晃悠悠地在院中打转,强忍悲痛一边一个拉住她,哭求她保重身体,连那石匠也忍不住劝道:“小娘子节哀啊。”完颜宁怔怔地看着他们嘴唇焦灼地张合,似在说话,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世界安静到极处,恍如鸿蒙未开,又喧嚣到极处,好像钟鼓磬钹铙齐作震天响,把她的声音全部淹没:“元学士,我去问元学士……”
[1]注:见元好问《赠镇南军节度使良佐碑》。
作者有话要说:
元好问的《赠镇南军节度使良佐碑》铭文已经佚失了,只留下了前面的记叙部分,十分可惜。期待考古更多的发现吧。
第74章 故国乔木(八)褫姓
达及保和徽儿也不知是怎么把完颜宁带回营的,恰好承麟匆匆赶出来寻他们,徽儿看见父亲,终于忍不住哭出来:“爹爹,你劝劝姑姑吧……”
“宁儿,你听我说。”承麟看到这副情景,心里哐当一声,直叫完蛋,“上个月底,左丞李蹊去朔方接讹可回京,听蒙古人说良佐已经……不在了,李左丞将此事上奏天子,官家极是动容,追赠良佐为镇南军节度使,塑像勒石,建庙褒忠,碑文是良佐的至交好友元好问亲自题写的……”他艰难地措辞:“宁儿,良佐尽节而死,名垂青史,流芳后世,也算……求仁得仁了,你是最明白他的,对吗?”
完颜宁迟缓地转了转眼珠,定定地看着承麟,目中却是干涸的,没有一滴眼泪,那空洞的眼神看得承麟心里发慌,他轻轻握住她细瘦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道:“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完颜宁仍是呆呆的,承麟扶着她走了几步,见她双足打着晃,心中一酸,轻道:“哥哥抱你回去,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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