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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说罢,她又握着纨纨一只小手,郑重地交到李冲掌中,柔声道:“太和,我从前口无遮拦,言语间多有冒犯,幸得你宽容不计,实在感激。纨妹得此佳偶,我总算未负姑父临终所托。愿你们从此顺泰宁康,做一对百年执手的白发翁媪。”李冲既感且愧,本是舌灿莲花之人,此时却一字都不能吐,双目含泪,低头一揖到底。
完颜宁又挽住福慧,微笑道:“江南温山软水之地,正合姑姑颐养天年,姑姑一生侍奉姑母,晚年就替她享一享这儿女天伦、含饴弄孙之乐吧。”福慧老泪纵横,心知此去后会无期,挽着完颜宁不肯松手。
承麟强打精神,笑道:“你们放心,妹妹在我这里,饿不瘦她的花容月貌。时候不早了,太和,启程吧。”李冲与他迅速交换了眼神,心照不宣,将痛哭不已的纨纨与福慧扶上马车,又跳下来拍了拍达及保肩头,低声道:“老哥,一切拜托了。”达及保重重点了点头。
李冲略一颔首,转身跳上车,挥鞭而去,几名改装的侍卫骑马跟随其后。完颜宁目送着车马越行越远,车中隐隐哭声越来越轻,逐渐消融在暗淡的远水遥岑中模糊不见。
“妹妹,咱们回去吧。”承麟爱怜地道。
完颜宁看了看他,微微叹息:“兄长,嫂嫂和徽儿……”“我明白。我本想让她们和纨纨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完颜宁低头道:“嫂嫂平生最恨武肃公,怎肯和纨妹同路,兄长,我记得你曾说,当日成亲时答应过嫂嫂,和她去南朝做一对布衣夫妇……”
“胡闹!”承麟俊秀的容颜沉了下来,“这话也能当真么?!我受封郡王,国家危难之时挈妇将雏逃到世仇敌国苟全性命,你也把我看得太卑鄙了!”完颜宁牵挂徽儿,蹙眉不语,承麟知她心意,沉声道:“你别急,蒙军已退,官家已下旨国中兵马齐集汴梁,咱们这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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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退兵后,汴京城中人人弹冠相庆,开封府宣布解严,疲惫的军民出城采集给养,却没有想到,一场更大的灾难正悄然逼近。
春日,城中大寒如冬,突发瘟疫,感染者发热、痰结、咳嗽,极其怕冷,“虽重衣下幕,逼近烈火,终不能御其寒”。
此前,皇帝为拱卫京城,特意将城外军民及南渡将士家眷全部迁入汴京,同时命附近州县军民也携带粮食迁入城内,再加上战乱中逃难而来的各族民众,汴京城人口立时暴涨至两百余万人,几乎是北宋鼎盛时期人口的两倍。人口高度密集之下,瘟疫的爆发和传染无比迅猛,“都人之不受病者,万无一二,既病而死者,继踵而不绝。都门十有二所,每日各门所送,多者二千,少者不下一千”,每日都有两万余人染病而死。
因为这场大疫,承麟无法入城与妻儿团聚,忧急如焚,手下侍卫冒死进城,半日后,却只带回了徽儿。
“爹爹,娘染上瘟疫了!”徽儿与父亲分别已久,劫后重逢,如惊弓之鸟一般。承麟疼惜地抱紧儿子,颤声道:“怎……怎么会?!”“阿娘说,朝廷无力救疫,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她懂些草木药理,就日日跟李翁翁他们一起抓药煮药。后来她怕自己把瘟疫带回来,就干脆不回王府,住在相国寺里救人……”
承麟眼前一阵发黑,完颜宁忙搂过徽儿,轻抚他的小手柔声道:“徽儿别怕,你慢慢说,你娘现在在何处?可有人医治她?李翁翁又是谁?”徽儿自三年前被杜蓁从翠微阁接走后,姑侄俩甚少相见,加之完颜宁又易容改装,徽儿并未扑到她怀中,只是流泪道:“李翁翁是个大夫,别人都叫他东垣先生[1],娘还在相国寺……姑姑,咱们能救她出来么?”
完颜宁柔声安慰徽儿:“李东垣是当世名医,你娘既已染病,出城来无人救治,倒还不如留在相国寺由李大夫医治。”承麟也点头称是,徽儿担心母亲,强忍着泪水,昂首道:“爹爹所虑极是,但孩儿不能不尽孝道,无论生死都要回去侍奉母亲,请爹爹允准。”承麟大急:“这如何使得?!”完颜宁也道:“你小小年纪,如何照料母亲?好孩子,你安心跟着爹爹,姑姑替你去。”
“不必了,我去。”承麟轻按着她瘦削的肩头,“躲了这几年,也到该坦诚相见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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