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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斜月落,帐上隐隐透出一点青光,完颜彝极警醒,立时睁开眼,搴开帐帘看到一对花烛已燃尽,心下始觉稍定,却也了无睡意,侧首凝视怀中爱妻恬静的睡容。
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完颜宁也缓缓睁开眼,清澈目光有些迷离,带着含混的睡意,近乎呓语般呢喃道:“嗯,良佐……”他爱怜地搂紧她:“我在。还早呢,你再睡会儿。”她笑着闭上眼,用小脸隔着衣衫轻蹭他胸前硬实的肌肉,揉在他怀里尽情撒娇,一时又顽皮地翻身趴在他胸口,好奇地研究他颌上一夜新生的胡茬。他被燎得四处起火,也恶作剧似地用下巴上的胡须根扎她的柔嫩的脸颊,二人笑闹着滚向床榻里侧。完颜彝僵了一下,箍住她不让再动弹,哑声笑道:“小调皮,我认输啦,不玩了。”凝视着她如朝露清妍的小脸,身上直发热,不禁低声感慨:“宁儿,你真美!”她促狭地笑,伏在他肩上呵气如兰:“不生得好看些,怎能嫁与这世上最好的男儿呢?”
完颜彝赧然微笑,神色却黯了下去,摇头道:“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完颜宁渐敛玩笑之色,支起身拥衾而坐,温柔地凝视他双目,低道:“为什么?”
完颜彝也坐起来,低声道:“譬如这次,蒙古人在陕西大肆屠戮,我却缩在阌乡……宁儿,你不恨我无能怯战么?”她轻拢住丈夫握紧的拳头,柔声道:“避战不出是参政定的,与你何干?再说忠孝军只有一千人,纵然韩信复生也是独木难支大厦倾,怎能怪你呢?”完颜彝触痛心事,苦笑道:“我现在常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我若能圆融些,得到更高的官职,掌管更多的兵马,那就可以有一番作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颜宁爱怜地缓缓轻抚他臂上紧绷的筋肉,目光恳切:“你没有错。‘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人臣官职再高莫过于诸葛武侯,连他都不能逆势而为,何况于你?”完颜彝愈发难过,皱眉道:“那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河破碎么?”
完颜宁眼珠一转,忽然用锦被捂着脸咯咯笑个不停,完颜彝讶然:“宁儿,你笑什么?”“我笑蒙古大汗呀,”她眨眨眼,“他要是听说那个在大昌原、旧卫州、倒回谷三次打得蒙军满地找牙的忠孝军总领,愁眉苦脸地说自己无所作为,会不会气得肺叶子都炸了?”她说到三次大胜时眉飞色舞,表演愁眉苦脸时极尽夸张,逗得完颜彝绷不住笑了出来。她亦微笑,又柔声道:“家国兴亡自有时,譬如当年海陵王南征,虞允文在采石矶大破金军,后来世宗皇帝趁机发动兵变,南征之事就此作罢,可如果金人上下一心死追穷寇,虞相公还能力挽狂澜么?你几次打败蒙军后,若蒙古君臣也猜忌内讧自相残杀,那你自然也成了中兴栋梁,可蒙古人是否兵变,岂是你可以左右的?所以张于湖才说‘殆天数,非人力’,国家运数非一人之力可定,连官家都感慨自己生不逢时,你又何必如此自责?”完颜彝听罢神色渐霁,轻轻点了点头。
完颜宁察言辨色,知丈夫因积屈愤,一时沉郁自薄,现下虽想明了道理,但面对国家败落之象,终究落落寡欢,该想个由头转移话题才是,便佯怒道:“对了,李冲呢?我要去揍他一顿!”完颜彝大吃一惊,奇道:“为什么?”完颜宁道:“这人说会帮我照顾你,谁知你心事这么重,他却一句都不劝,只顾自己逍遥,你说气不气人?对了,我去烧了他的信!”完颜彝哭笑不得,手忙脚乱地按住她,反过来再三告诫务必将书信带给纨纨,完颜宁假作勉强答应,忽而又笑道:“这人好奇怪,为什么不托你带来?给纨纨的书信,自然是经手的人越少越好。”完颜彝被她一说也想起心中疑惑,便将昨日李冲与达及保的情景大致说了,完颜宁眨眨眼,嘻嘻笑道:“原来如此!”
完颜彝讶然道:“怎么?”完颜宁笑得弯下了腰:“你一会儿翻墙,一会儿跳窗,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完颜彝怔了怔,恍然大悟:“啊!你是说达及保……这……那,那流风姑娘可愿意?”完颜宁笑道:“若不愿意,你待如何?”完颜彝正色道:“情爱岂能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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