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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汴梁城中爆竹惊春,千门箫鼓,竞相喧阗。市井之家贴桃挂符,屠苏送暖,百姓们仍循旧日宋时风俗,户户食馎飥、试年庚,庭中烧籸盆、焚苍术,待火烬后再拿一根挂满铜钱的竹竿击如意堆,以此祈求来年事事如意。
元好问走出客栈,但见街巷华灯燑燑照影,仿佛还是世宗章宗大定明昌年间的承平岁月,丝毫看不出是战火纷飞、仓惶迁都的贞祐二年。他想起年来光景,心中似喜还悲,信口吟道:“从他岁穷日暮,纵闲愁怎减,阮郎风度。屠苏办了,迤逦柳忺梅妒。宫壶未晓,早骄马,绣车盈路。还又把,月夕花朝,自今细数……”
到了丰乐楼,元好问照旧坐了二楼临街的桌子,自斟自饮着等完颜彝。岁暮日短,不多时天色已昏暗下来,一楼大堂客流如梭,人人提着盦盒,从店中买了各色菜式回去吃团圆饭,也有的专门跑来买丰乐楼自酿的眉寿酒,把掌柜堂倌忙得团团转。
又过了一阵,完颜彝匆匆赶到,见堂中如此热闹,颇觉惊讶,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二楼,又见楼上一片空寂,只有窗边一张桌旁坐着一个极瘦的书生[1],面色白净,仪态儒雅,正是元好问。
元好问笑着站起身来招呼他入座,完颜彝笑道:“劳元兄久等了。”元好问笑道:“不妨事,我正好看看京中除夕风貌。你瞧,楼下那些人都是来买酒菜的,我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京城里这样便宜,无须雇厨子,也无须家中娘子下厨,只消与店家订好菜色,再付几个跑腿钱,流水价的筵席也能一道道送到府上。”完颜彝恍然而悟,笑道:“原来如此,这倒真是方便,往后我也这样订吃食,省了家母每日操劳。”元好问举杯笑道:“这有何难,你娶了戴姑娘,伯母便不必再劳心中馈了。”完颜彝讶然道:“什么戴姑娘?”元好问忍不住笑了出来:“上次你走得太快,我拉不住,只能帮你先打听打听。那位姑娘姓戴,莱州人氏……”完颜彝发急道:“元兄莫胡言!你取笑我不要紧,可人家是女子,怎能随意玩笑?!”元好问见他动了气,忙收敛了顽色,和言道:“良佐,我绝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看她对你一往情深,才想着做个现成的冰人。你既无意,往后我就不再提了。”说罢,举酒自罚了一盏,又另起话头,笑道:“你这几日在宫中都学些什么?”
完颜彝面色渐缓,道:“学了些规矩礼仪,另外就是《孝经》《论语》,我从前虽也读过,但现在听翰林学士讲授,才知道原来还有这许多学问。”
元好问抚掌笑道:“了不得,将来又是一个吴下阿蒙!”又斟上酒,问他何时开始当差。
完颜彝饮毕道:“今日已当值了,本来换了班就可出来,遇着些事,耽搁了一会儿。”
元好问又问了些宫中事物,几杯酒下肚,身上逐渐热起来,便脱去了外头氅衣,见完颜彝脸上汗湿却仍穿着外袍,不由大感奇怪。完颜彝笑道:“方才怕元兄久等,来不及换衣裳,披了件袍子就出来了。”元好问不解:“那又如何?”完颜彝摆手道:“穿公服来吃酒,多有不便。”元好问笑着点点头,心中暗叹道:“难为他这样刚正,只可惜天下公人借着差事耀武扬威、霸店欺民的也太多了!”
二人且谈且饮,过了片刻,楼下渐趋沉寂,客人们买了酒菜各自回去,元好问见完颜彝热得涔涔汗下,笑道:“没其他客人了,酒菜也上齐了,不会有人上楼来,你脱了吧。”完颜彝亦觉有理,便解下外袍,露出里面革弁禁军服饰来。
元好问半打趣半赞叹,笑道:“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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