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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下了御辇,皇帝眸光越过三妃,悄瞥向和众多宫人侍立在一处的少女时,又忽觉自己此举似乎不十分妥当。
他没琢磨出是如何不妥当时,在旁侍奉的周守恩已请他择选御弓。因天子常来,射圃常备着十几张御弓,宫人们正将弓都捧来,等待圣上一一择选。
敏妃独孤氏为显自己与另外二妃不同,不是前几年才有幸被选为后妃、侍奉圣上,而是早在魏博时就与圣上有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之情,就在圣上选看弓箭时,当着纯妃、仪妃的面,一边陪看一边笑说道:
“陛下,这张犀角弓和您少年时在魏博用的那张很像呢。臣妾还记得,有一年您持着那张弓亲自狩猎墨狐给太后娘娘做大氅,太后娘娘很是欢喜,直夸您孝顺呢。”
敏妃出身独孤氏,确实在名义上是圣上的表妹,幼少时也常往魏博节度使府中走动,与圣上是早认识的。但,就只是认识而已,并不相知,她不知晓萧家秘事,不知她这简单一句追忆旧事并凸显自己与众不同的话,恰好隐秘地踩在了天子多年的心结上。
敏妃只见纯、仪二妃神色似有黯然,暗自得意时,又见圣上微微一笑道:“你这么一说,朕似乎想起来了。”
敏妃更是欢喜,越发大胆了些,笑如银铃道:“那么陛下就选这张犀角弓吧。”
圣上拿起那张犀角弓,挽如满月,搭箭射出。“咄咄”数声,白翎羽箭疾如流星接连正中鹄心,最后一支甚至生生劈入前支的箭尾,将前箭穿裂后仍以不可阻挡之势穿透箭靶鹄心,深深钉射在远处的围栏上。
一刹的寂静后,不仅三妃欢声叫好,侍卫宫人等亦喝彩如雷,然而满眼满耳的欢呼中,皇帝却觉意兴阑珊。他挽着手中长弓,淡然笑看妃子们面上的敬悦之色,心思清凉。
他知妃子们此刻面上的敬悦之色不是假的,也知这只是因为他是皇帝。如果皇兄没有驾崩,又或者此刻坐在皇位上的人是韫玉,以妃嫔身份入宫的她们,依然会敬畏喜欢着启朝的天子,不管那人是萧恒容、萧恒宸抑或萧珏,都可以,只要是天子即可。
而她,似乎是不一样的,即使知道那样可怕的流言,即使是“永宁郡王”在亲自逼问她,亦坚定地说她仰慕萧恒容、她相信萧恒容,她明明是那样胆怯的一个人,却在那时那样地勇敢。
在来到他身边后,她也不似这些妃子总对他有所求,似乎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她就已心满意足。皇帝悄然瞥看向宫人中的少女,见她正怔怔看着执弓的他,神情竟似有些痴了。
她对自己痴心一片,那他对她呢,他先前为何要假称是永宁郡王戏弄她,现下又为何要她做御前宫女呢?皇帝悄将眸光收回,然而心中浮起一丝迷茫,无法抑除。
这丝迷茫一直萦绕在皇帝的心头,从黄昏时离开射圃,到用晚膳到膳后看书,片刻未曾消散。虽然手里握着书卷,但在夜灯下倚着窗榻的皇帝,并未认真在看,眼角余光一时瞄看榻几上的茶花帕子,一时瞥看侍立在榻旁的少女,思绪如浮尘飞絮没个着落。
想着想着,皇帝忽然想起不少人会养猫狗兔雀取乐。因觉猫儿兔儿有趣,便想养在身边,无事时逗弄一番,或打发闲暇或放松心情。皇帝这般一想,只觉心头迷茫登时就有了去处,他眸光越过书卷看着少女,想她胆怯柔弱、容易受惊,不正像一只兔子,他第一次见她时,隔着花架她那红通通的一双眼,不也正似是只小兔子般。
侍立在榻边的慕烟,不知皇帝正在心中将她比作兔子,心里正想着白日射圃里皇帝百步穿杨的情景。启帝武艺高强而她不仅不会武还身形瘦弱力气有限,即使趁其不备,也绝无可能在启帝清醒时刺杀成功,定需选在其深眠或昏迷时候。
记得史上有宫女不堪天子虐待,联手趁天子睡着用绳勒杀却不慎惊醒天子、勒杀失败的事,她力气小、又只一个人,更是走不通勒杀这条路,当选利器,争取对启帝一剑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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