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李廷尉心黑(一更)(1 / 2)
〈172〉
稚唯最终反抗无效,被长公子拎去做“苦力”。
在每天赶路、休息的循环行程中,但凡她不是在忙着收拾药材,就是在公子扶苏的马车上痛苦地翻阅律法条文。
她真的不懂律法啊!
当然,这只是稚唯自己内心认为的。
在外人看来,她很懂,懂得让大家想让小女子不要发表意见。
出现这种差距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源于时代的隔阂。
作为一个来自后世法制健全国家的知识分子,看着当前秦朝几l乎遍布各行各业的细致律法规定,稚唯能挑出一大堆的毛病。
不过她心里清楚,社会发展是在不断动态变化的。
所有在后世眼里不好的、糟粕的、狠绝的东西,在当下或许是必须存在的。
不管是制度还是法律,都没有哪个比哪个“一定更优良”的说法,只有合不合适。
所以在翻阅秦朝律法条文,列举“赦免”条例的时候,稚唯表现得非常克制,哪怕是觉得不妥当的地方,也不去跟公子扶苏、其属臣,以及李廷尉派来的属臣辩驳争论,只是兀自在空白纸上写下她的批注和意见。
至于会不会被采纳,会被采纳到什么地步,稚唯其实不是特别在意。
说到底,公子扶苏让她参与完善“大赦天下”条例内容的工作,不是要把她推出去和手握法家权威的李廷尉打擂台。
这位周全责备的长公子,这么做的理由,除了是关心她的课业问题以外,无非是想借用她的脑子,从另一种角度审视“赦免”条例是否合格。
这跟秦始皇和长公子作为法家国度的最高统治阶层,却博览众家的道理是一样的。
他们对法家之外的学说未必认同,未必采纳,但一定要有所知道、了解,必要的时候还要加以利用。
稚唯明确她的优势在哪里。
或者说,公子扶苏非常清楚他以及朝廷属臣的劣势在哪里。
二者实际上殊途同归:稚唯比他们都更懂底层黔首需要什么,在痛苦什么。
富有仁义名声的长公子,已经算是贵族阶层里比较体恤下情的人了,可他终究是逃脱不了自我身份的限制。
既然是“赦免”,对象是触犯律法的刑徒,公子扶苏必然需要一个来自底层的视角和意见。
他选择了夏稚唯。
所谓让稚唯来“复习课业”,不过是一个半真半假的借口。
谁让他们是名义上的启蒙师徒呢。
而且夏稚唯的隐形地位够高,界限比较“模糊”。
模糊,指的是稚唯一直以来对外都是内庭女医官的身份,可确确实实又总是或多或少得参与政事。
秦朝是秦始皇亲自建立的第一个封建帝制国家,官制及其他制度相比较后面朝代而言,都非常粗糙,也没有合适的前朝作为参照物。
所以对于稚唯这种“模糊”,
朝臣的意见不大,就算有,也是针对于利益上的纠葛,而非夏稚唯的背景、身份、职位本身。
先不说楚国女子向来有掌家权,明面上不提,背地里参政议事不在少数。即使是在普通黔首之家,女子掌握一家主权都是常有之事。
就算是秦国本国,亦有政治手腕不俗的女子,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朝臣可以私下里给秦始皇谏言,意图限制稚唯的权利。
但若敢明面上拿夏稚唯“女子参政()”的部分攻讦她,说出去怕是站不住脚。
更何况,秦始皇本人因为过去的事情,反对的是后宫女子借由血脉、姻缘关系掺和政事。
稚唯跟秦始皇的后宫可没有半点关系。
嗯……
别说后宫了,稚唯如今年岁十二三,临近及笄。
夏家长辈兼官方当家人夏翁身负爵位,夏稚唯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特权阶级,按理说,这个年岁开始议亲是常态。
可秦始皇有明确提过一句她的婚姻之事吗?
之前后宫胡亥的母亲胡姬,私底下属意稚唯的姻缘,蒙恬得知消息后,好心去提醒稚唯,顺手成功给胡亥拉了一波仇恨。
可没等稚唯找机会表态什么,胡姬就已经被秦始皇“因病修养?()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闭门不出”了。
那段时间连胡亥都老实不少,给身处咸阳宫的稚唯少添许多麻烦。
最初夏家刚刚迁来都城咸阳的时候,公子扶苏看到夏稚唯的潜力,还曾和好友蒙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到“若是稚唯能和大秦男儿结亲”如何如何。
现在公子扶苏还提吗?
喜欢和帝王结为亲家的李斯都不敢提。
秦始皇一日不发话,夏稚唯的势力就只会局限在夏家自身和帝王给予上面。
前者是分割不掉的血脉宗亲,相比起世家勋贵,势单力薄;后者才是主要的权力来源。
想让这股势力从夏稚唯身上转移出去?
秦始皇:门都没有。
以上这些,稚唯和长公子皆是心知肚明。
所以扶苏此时借用稚唯,称得上是有恃无恐——反正是在他家阿父的眼皮底下嘛。
只要秦始皇没有明说不许稚唯参与,那就是默认。
而基于公子扶苏提议大赦天下是在做好事,在被“抓壮丁”的时候,稚唯意思意思推拒两下,眼见没拒绝成,索性就接受了。
正因看透了长公子的心思,稚唯才没有把参与完善“赦免”条例当成一件很有压力的任务对待。
她每天轻飘飘来,翻翻书,再轻飘飘去,留下三两张洋洋洒洒写成的白纸黑字,几l乎不跟任何人交流。
扶苏冷眼旁观一众官吏属臣对于小女子以飘移字体写下的意见,从一开始的不屑、疑惑,到郁闷、气恼,最后气到跳脚。
偏偏他们对帝王倚重的亲信女官敢怒不敢言,只能硬是压着脾气,阴阳怪气……咳,委婉地上谏。
“夏女官到底是
() 女子医家,心底柔软,总是想着宽以待人。”
“夏女官毕竟年岁尚小,不通秦律之复杂深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当然也有臣吏憋不住暴躁发言的。
“诸位且看!夏女官列举的这条,竟是要将此类犯人全部赦免,这置我秦法威严于何在啊!”
“不行!不能再让女官这么瞎写下去了!扶苏公子——”
光风霁月的长公子闻言悠闲地拈着茶杯,温声道:“阿唯不是秦吏,此次叫她来,主要是机会难得,让她熟络熟络旧时课业。她写的东西,既然诸位觉得无理,那便随便看看就是,何必跟一个小女子计较。”
可问题是长公子你觉得她“有理”啊!!!
在场的官吏属官就算眼瞎心也不瞎,谁都看得出公子扶苏的倾向。
有的属臣觉得没必要在此时得罪长公子,反正奏章呈递上去,也是要秦始皇批阅的。
他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必定不会同意如此大规模的赦免刑徒。
也有的属臣觉得不甘心,一个两个受不了,下值之后就麻溜得去找李廷尉诉苦告状。
李斯:“……”
看看,他说什么来着?
如果他不紧盯着点儿,还不知道长公子和夏稚唯这对“师徒”会把秦法改成什么面目全非的样子呢!
此话虽是有些夸大其词,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最难的部分就是在最开始,一旦破开一个口子,后面就可以顺理成章了。
现在“赦免”就是要给秦律的后续变动开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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