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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送来,每日楚昭都商议到深夜才回寝殿。

“我怕父皇也有想削藩之意。”楚昭对双林有些忧心忡忡道,“各地藩王,不受节制已经多年,从前父皇教我政事之时,就对宗室分封藩王有些不满,但那时高祖的祖制,边疆若是削藩……那朝廷必有足够的军制来支撑才行。否则边疆不保,况且诸王经营多年,便是削蕃,也该徐徐图之,逐个削撤,如此忽然,必生大乱,到时战乱不息,牵连甚广,殃及民生,这么冒进,不像父皇一贯作风,父皇一贯是图谋长远,从前也一直教我忍小岔而就大谋……”

双林默然,只能安慰楚昭道:“至少矛头不止对准你一人,怕是有人搅混水借机生事罢了。”

楚昭心情颇为沉重,朝局如此,反叫人看不清楚局势,眼看万寿节又将到,楚昭命人准备寿礼,京里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元狩帝病了,病逝还颇为沉重,已不能视朝,有诏命太子监国。

楚昭忙上奏朝廷,请诏入朝,为父皇侍疾,却未被允许。

楚昭更是沉默,直到十一月间,事情越发诡异起来,元狩帝连日不朝,忽然禁中传出旨意,诏令尽撤全藩,并命六部重臣各持敕谕,赶往各藩地,会同该藩及督抚商榷移藩事宜,各地藩王接诏即日,需即刻移交藩地事宜,带领家小,回京安置。

此诏一下,国中震动大哗。

楚昭这日一直在与幕僚商议,深夜回到寝殿,眉目深敛,薄唇紧抿,回了寝殿仍在深思着,神思不属,目光犹疑。直到双林替他除了袜子将他双足泡入水里,他才反应过来:“怎么是你?常欢她们呢?”双林拿了帕子往他腿上轻轻浇水道:“我怕你有什么交代,所以和他们换了班值夜,外头的生意我如今都收着了。”

楚昭低头不许他再洗,自己拿了毛巾过来擦了双足,拉了他到自己膝上,轻轻拥着,仿佛整理思路一般,许久才道:“此诏大有可疑,我们怀疑是伪诏,便是忌惮藩王权重,也当徐徐削藩,突如其来直接撤藩,只怕各地即刻便要乱起,到时候群起攻之,中央危矣,殃及百姓,父皇难道不知此事严重,只是听说来宣旨的钦差已在路上,只怕不日便道,洛相他们的意思是只管拖着,查清京里究竟是何情势,我们怀疑父皇已被洛贵妃控制,此诏并非本意。只是武靖公如今已不在,朝廷军权并未有可靠之人,如今若是乱起,他们又有何把握控制局面?得罪了所有藩王,更是匪夷所思,若是真控制了父皇,最大的威胁不过是我,为何不仅仅只针对大宁藩?这又令人费解,因此一时竟未能决定。”

双林皱眉想了一会儿,缓缓委婉道:“殿下,当年先皇后有些事,也感觉颇为仓促——皇上的病,究竟如何了?这敲山震虎来得如此急,各地藩王,只怕反而惊疑之下,和殿下一般想法,不敢轻举妄动,反有可趁之机连根拔起一次解决,此诏未必不是陛下真意,皇上的心思,一贯高深莫测。”

楚昭紧了紧拥着双林的腰,低声道:“这点我们也想到了,因此如今十分为难——双林,孤在大宁经营这些年,让孤陡然放弃这呕心沥血挣下来的产业,着实有些不甘心,然而如今情势,叫孤做那逆子乱臣,孤也是万万不能……”

双林反手轻轻抚摩他道:“殿下还是先静观其变好了,只是宫里那边我们也一直没有人手,帮不到你。”

楚昭苦笑:“父皇一贯谨慎多疑,一直是没人能探听到什么的。”双林轻轻反手抱着楚昭,两人相依偎着,都不说话,却仿佛心意相通。此一事当真是楚昭这么些年遇到的最凶险的境地,一旦行差踏错,则天潢贵胄,一朝也可能沦落为庶人囚犯,甚至小命不保,他本是意气风发,宏图满志之时,突然遇此大变,岂有不满腹抑郁难解的。

之后数日,京里并无元狩帝病情的确实消息,各地藩王也都没有异动,但京里侦骑谍探四出是必然的,兵部侍郎李赟、学士何澄事等使臣很快到了大宁藩,正式传了撤藩的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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