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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楚狂孱弱之极,声音细若蚊蚋,方惊愚也不敢笃定自己听得真切,方悯圣的影子一瞬间闪过眼前,但他旋即摇摇头,将这念头逐出脑海。眼下情势危急,不是惦念此事的时候。楚狂的性命岌岌可危,而他们尚处敌阵中。于是方惊愚想:“他失血过多,这话当是他的梦呓。”纵有千般疑虑,他也暂且压下。
这时但听一阵嘈杂,方惊愚仰头一望,只见岱舆仙山吏们已然赶上自己,泛着甲光的人丛如万山叠嶂,黑鸦鸦一片将他们困住。原来谷璧卫深知他听闻与楚狂相干的事便会关心则乱,便乘他赶来殿侧的这片刻重兴旗鼓。
“让开!”
方惊愚怒吼,一手揽起楚狂,另一手提毗婆尸佛刀。他此时与“雍和大仙”交融,膂力见长,单手持刀已不在话下。但见刃片划然长啸,在半空里劈出万仞墨浪,捲地洪流情况吞没万马千军。然而仙山吏们却丝毫不惧,个个控弓拈矢,提刀执剑,直刺他怀中的楚狂。
仙山吏们已然知晓楚狂便是他的死穴。方惊愚先前与谷璧卫交手,因不怕破体残肤,尚有余力,然而此时带上楚狂,左右招架,他只觉抵敌不住。兼之他此时心头急如火烧,不免出些纰漏,身上转瞬间又添了几处伤口。
一时间,殿侧飞芒如雨,黑潮浪高压城,乱如鼎沸。
刀光血影中,方惊愚浑身被椆木枪、矟矛扎透,却拼力用身子护住楚狂。他低吼着,将兵戈从血肉里抽出,反手刺破身后一位骑卒的身躯,又狠撞上身前一位仙山吏,让自自己腹中刺出的刀尖同样穿透那捕吏。
此时一刻也不可耽搁,他得带楚狂前往一个安全之处,是退往员峤,还是挺进归墟?方惊愚骑虎难下。正当这时,他忽觉前襟被轻轻扯动,低头一看是楚狂正艰难地张合着口,垂死的鱼吐泡似的,似要说何话。方惊愚俯身下去,却听楚狂气若游丝道:
“殿下,别……顾我。去……归墟……”
“怎可能不顾你!”方惊愚吼道,嗓音颤抖,“再这样下去,你会……你会……”
他声音不自觉放低,仿佛怕喊声会将楚狂的身躯震裂一般。自方才起,楚狂便似一只漏水的水囊,在不断淌血,血水淋淋漓漓,将他的衣衫浸透了不知几多回。楚狂此时却苍白地微微牵动口角,似在笑,极低弱地道:
“这……便是,我的……天命。”
什么天命!方惊愚瞋目切齿,他想起郑得利那仿佛通达洞悉往后一切的神色,想起楚狂与自己临别时那悲楚的目光,他们仿佛都认准了任何事皆是命中注定,自己是天命之子,为保住他可抛舍一切。
突然间,一股极重大的冲力自前方传来。
方惊愚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巨锤击中,身子横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待抬起脸来一看时,却浑身栗栗,心头如遭雷轰。
只见遥遥的,人丛后现出一个妖异的影子,那影子硕大无朋,如一只泥团,其中伸出无数乱舞的触角,其中一条触角锐如锋刃,直直穿透了楚狂的胸腹,将其挑在半空。
方才的一瞬,方惊愚依稀望见是楚狂在触角刺来的一刻奋力护住了自己。那样重的伤势,能吐息已近似于奇迹,可他却奋不顾身,以最后一丝气力支持起了身子!楚狂被触角挑在半空,阖着眼,面无血色,像一片孤仃仃的枯叶。一刹间,方惊愚的心也被扎透似的,失声喊道:“楚狂!”
一道阴冷的笑声自那泥浆样的妖异里传出,淤泥般凹凸不平的表面上现出一道裂隙,如一张大口,那是谷璧卫的嗓音:“殿下,你这相好如今命悬一线,大抵是撑不得多久了。殿下若敢轻动,我便扯裂他心膛。”
原来那便是谷璧卫的原形,在此地羁留已久,他自然已不成人形。然而不待他话音落毕,半空里便掀起一阵漆黑的洪涛巨浪。浪潮过后,他发觉自己的触角已齐齐断去一片,方惊愚奋身前扑,接住流血的楚狂,对他留下一个极忿恨的眼神,旋即揪住一匹无主的黑骊鬃毛,翻身上马,一夹马腹,消失在惊涛巨浪中。
谷璧卫明白他是不欲同自己再多纠缠,分阴必争地要赶往岱舆城关。他嗬嗬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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