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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身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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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秋心头一紧,噗通跪下,磕磕巴巴道:“不是……”

两个字差点让她把舌头咬了,急忙定神解释:“不是结巴,太子威严,我、奴婢不敢胡言……”

她说的语无伦次,毕竟谁会找个结巴教鹦鹉说话?这么着急解释是怕太子降罪于浮影,人家救了她,她哪能再拖累他呢。

只恨自己不争气,脑子不灵活也就罢了,一紧张嘴巴还不听使唤。

没听见云珩出声,虞秋吓得心高高提起。

她心中正惊慌,听见云珩笑了起来,虞秋手脚颤抖,壮着胆子抬头,见云珩捻了捻指尖,慢声道:“这只鹦鹉外在普通,唯一副嗓子格外出众,诗词歌赋皆不在话下。现在却发不出声音,你可知为何?”

虞秋不懂他为什么这样问自己,但好歹他未起杀心,忐忑摇头:“奴婢愚钝,不知为何。”

她处在下首,云珩一垂眸便能看见她侧颊上的狰狞伤疤,目光一顿,漫不经心地转了话题,问:“是你爹让你把脸划了的?”

虞秋咬唇未答,他并不在意,又道:“可知晓虞大人让你这么做是何用意?”

“是怕奴婢这张脸招祸……”

“是,也不是。”云珩轻笑,悦耳笑声与身上馨香一起在空气中浮动,好似层层涟漪蔓延开来,他道,“你应当知道的。”

虞秋垂头不语。

云珩掸了下衣袍,慢悠悠道:“确实愚钝,难怪云珀会那么说你。”

春日鹿鸣宴,名为宴请新科进士,实际是方便择婿觅良缘。各家小姐均被邀在列,其中虞秋艳压群芳,却因为三皇子云珀的一句“美则美矣,可惜没什么脑子”成了个笑话。

未出阁的姑娘家名声坏了,以至于昔日闺中密友逐渐疏离,门前冷落,婚事迟迟未能定下来。

当日虞秋觉得羞辱,近半年来经历了种种巨变,再面这种嘲讽,已经能做到心无波澜了。

她的确是不够聪慧,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要陷害她爹,不知道对方的用意,更不知

() 道接下来该做何种选择。

她怕再说错话,干脆闭口不言。

“找浮影做什么?”

这句话把虞秋吓了个半死,她只问了侍女那一句,还是被云珩知晓了。

心思杂乱,战栗着不知该如何应对时,云珩却浅浅笑道:“孤怎么瞧着你在打哆嗦,是冷了吗?”

“不……”虞秋咽了咽口水,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才颤声道,“不冷。”

她口唇不受控制,上下唇碰撞着想要说出些乱七八糟的话,使劲掐了下手心才忍住。

云珩似乎轻哼了一声,而后道:“去沏壶茶过来。”

虞秋如蒙大赦,“哎”了一声急忙出了厅门。

凉意扑面,冲淡了鼻尖残留着的太子身上的余香,虞秋赶紧捂着胸口换气。

太子到底想与她说什么?他不是来看鹦鹉的吗,为什么问了那么无关的事?

虞秋在心里默默思索着,不敢耽误太久,算着时间新沏了一壶茶回来。

一排排直棂窗洞开着,半落的夕阳穿过棂缝在地面上映出规律的光影,也将云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虞秋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踏入屋中,小心地避开他的影子,轻手轻脚地在桌边斟茶。

冒着热气的茶水流入白瓷杯盏中,嫩绿茶叶尖被茶水冲着来回打转。

虞秋悄悄瞟了云珩一眼,看见他修长手指捏着鹦鹉鸟喙,强行让那弯钩嘴喙大张着喂果仁,根本就没朝自己看。

如果要给他下毒,这是最好的时机。

“给你自己也倒一盏。”

云珩突然出声,虞秋吓得一抖,急忙停住将要溢出的茶水,道了声“是”,另拿了个茶盏过来。

她心跳加速,借着摆放茶盏的动作微微侧身,指尖颤抖着将袖中药粉倒了进去。

药粉遇水即化,两盏茶水并放着,没有任何区别。

虞秋收好纸包,定了定心神,转身一看,发现云珩正盯着她看。她心中突地一跳,慌忙将颤抖的双手背至身后,暗暗抓紧了藏着纸包的袖袋。

云珩神色淡然,松开手掌,绿毛鹦鹉甫一得到自由,振翅想要逃离,奈何被脚上铁环禁锢,只能无奈地落在鸟架上。

“找浮影想做什么?”

虞秋紧抓着袖口,细声道:“想向他道谢,谢他当日帮我杀了那伙贼人……”

“他可不是为你杀的人。”云珩道。

“那也多谢他了,若不是他救下我,我兴许早已曝尸荒野了。也多谢太子愿意收留我,太子仁善,这只鹦鹉连说话都学不会,太子都愿意养着……”

虞秋絮叨的声音在云珩微微眯起的目光中越来越含糊,好不容易停下后,懊悔地狠狠掐了下自己手腕。

云珩坐下,指关节轻扣了下桌面,虞秋忙把茶盏放至他手边。

云珩瞥她一眼,端起了茶盏。蒸腾热气徐徐而上,在他英挺的五官前隔了一层薄雾,看着更显温和。

瓷白边缘

贴近了唇边,虞秋眼睁睁看着,大气不敢出。

淡绯的唇微启,将要触及茶水时忽地止住,云珩挑眉,“看着孤做什么?”

虞秋倏地垂下头,再也不敢乱看。

片刻后茶盏放下,原本七分满的茶水少了小半。

“好好教它说话,空暇时候就想想你爹的事情,再怎么说也是侍郎家的千金,脑袋空空,未免太给你爹丢人。”

虞秋扯着嘴角点头,目送那玄金色的衣角摆动着,不疾不徐地出了小厅。

门窗大开,寒风卷入,很快将屋中残留的馨香吹散。

虞秋抬目望去,见窗外夕阳早已落尽,四下昏暗,远处侍从正攀梯挂灯笼,近处枯枝上最后一片残叶摇摇欲坠。

她长叹一口气,端起那盏未被动过的茶水,看着水面映着的自己残破的面容,深吸气,将茶盏送到了嘴边。

她鼓足勇气下了毒,却没能忍心将有毒的那杯茶水递给云珩。

“反正都要死,还是现在就解脱了吧,省得受折磨……”她喃喃低语着。

她对云珩说谎了,想找浮影不仅是为道谢,还因为她心中有愧。

谢他救了自己,愧自己被人利用。

三日前,有一只信鸽带着密信找上了虞秋,她认得那信鸽,是余延宗的。

余、虞两家父亲是昔日同窗,有着三十余年的交情,亲如一家。虞秋与余延宗、余蔓秀兄妹是一起长大的,更是在虞夫人过世后,喊余夫人一声干娘的。

当初虞行束锒铛入狱,虞秋走投无路,趁着夜色去余府求助,余家大门紧闭,留给虞秋的只有隔着厚重朱门的一句话:“姑娘请回吧。”

无论虞秋如何恳请,得到的都只有这一句。

虞秋只得到过余延宗的一次帮助,是她被街头浑人围困,余延宗将人驱走,深深看她一眼,便也离开了。

余延宗这次找她,说知晓是谁陷害虞行束,将虞秋约了出去。

可他并未告知虞秋幕后凶手,只说因为他那次出手相助,害余家被连累,他已寻到靠山,只要虞秋将那包药粉给太子服下,便可解救余家,并承诺可以为虞行束报仇雪恨。

“我不想害人,也不想恩将仇报……”虞秋小声说着,泪珠从双目流出,一颗被脸上疤痕阻拦,一颗顺着柔腻面颊滚落到茶盏中,将她倒映的面容打碎。

可她没有选择,那日碰面,余延宗对她下了毒。

“我知道你胆小不愿意害人,可我也没办法了。你娘早死,以前都是我娘带你走动,春日你险些落崖是我救了你,如今我家中遭难也是因为你……”余延宗不敢去看虞秋的双眼,撇开脸道,“这毒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痛苦,第五次时药石罔效……你、好自为之吧!”

近三日以来,每到夜间,虞秋便觉腹中绞痛,好像五脏六腑被锐利的鹰爪穿透,每回发作,余延宗这番话就在她脑中回荡,让她痛得冷汗直流,连呼痛声都喊不出来。

连日加剧,已无法忍受。

虞秋惧怕太子的同时心中是有感激的,是太子收留了她,不然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沦落到何种境地。

她不能恩将仇报,可余延宗对她有过救命之恩也是真的。

两边都是恩情,该如何抉择?

虞秋觉得好难,家中遭逢巨变已有半年,她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今还要被逼着做选择。

可世间就是如此,有人七窍玲珑心,一眼就能将人看穿,有人真相就在眼前却看不透,遇到事情只能两眼摸黑。

“枉我与爹爹每年向灾害地方募捐大笔银两,好人没好报,恶人常逍遥,若有下辈子,我也……”

她本想说也做个恶人好了,临到嘴边,改成了别的。

“……再也不要受别人恩惠了……”

虞秋声音低哑,泪水如断链珠子接连往下落。

十六年的人生如长卷铺在眼前,她却不敢去看。她想起虞行束死前说的话,不怕,爹爹等着她呢。

“人生长恨……人生长恨……”虞秋咬了下嘴唇,仰头将茶水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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