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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没有点灯,黑黢黢的,冷冷的月光透过糊窗户的白棉纸,把木窗格的形状打在了地上,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
炭火也已经化成白烬,只余一点火星还在慢慢地烧,慢慢地熄灭。
……屋子里没有呼吸声了。
少年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踉跄着跳下了床榻,不顾动作突然撕裂了伤口,奔出里间,绕过屏风,探头去外间。
外间有一张吃饭的方桌,两边儿L放着圈椅,侧面窗下,放着一架大罗汉床,铺着褥子,放着引枕,条褥上的被子还乱糟糟的,上头却连半个人都没有。
少年死死地盯着空荡荡的罗汉床,瞳孔在颤抖。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一尊亘古不变的石像,他的瞳孔好似又已渐渐放大,既不明亮,也不锐利。
半晌,他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窝,脊背紧紧地靠在墙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不知道是在看正对着榻的那架屏风,还是什么都没看。
罗敷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场面。
裹着被子的少年,空洞又死寂的眼神,一动不动,像是个坏掉的泥娃娃一般,自她进来之后,眼睛就死死地盯住了她。
罗敷挑了挑眉,吹了一口火折子,用火折子把屋子里的灯一盏一盏点亮,跳动的火光落在少年脸上,令他显得更苍白了一点。
罗敷:“…………”
……明明走的时候你这小子还睡得一五八叉,脸上红扑扑的,怎么我一回来,你跟被谁虐待过一样,又开始苍白憔悴了?
她觉得很费解,伸手摸了一下荆无命的额头——难道是发烧了?
少年连躲都没躲,他沉默地仰起头盯着她看。她的大辫子蓬蓬松松地垂在身前,随着她俯身的动作晃了一晃,让少年忍不住想到了山
间赤狐大而肥美的尾巴。
一股淡淡的花香从这条尾巴上散发出来,荆无命的鼻尖又嗅了嗅,确信自己在里面闻到了酸而多汁的果子的味道。
是他喜欢的味道,像春天。
——春天,他就没那么容易饿,也没那么容易死了。
罗敷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并不烫,又把手缩了回去。少年乖乖巧巧地坐着,仰着头盯着她看,让她忍不住联想到了蹲坐在家门口仰头看主人回家的小狗崽——耳朵还没立起来的那种。
他的一切行为都有点太像小动物了,罗敷实在没忍住,又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少年一动不动,根本没躲,还乖乎乎地抬了抬下巴。
罗敷挑眉,趁着他乖,又毫不客气地撸了一把毛,笑道:“你怎么突然这么乖,转性子啦?”
少年那颜色极其浅淡的瞳孔盯着她看,罗敷也垂下眸和他对视,发现他长长的眼睫在轻轻地颤动着。
十分莫名的,罗敷从他身上感知到了一种不安的情绪。
她坐在了榻上,柔声道:“你瞧,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她从袖子里一件一件取出自己在外头给他买的东西。
一小包饴糖,一小包裹了松花粉的甜软糕团,一个九连环,三四个样式不同的鲁班锁,还有一个拨浪鼓。
拨浪鼓是拿来凑数的啦。
罗敷出门,是为了去探查金钱帮的消息,看看他们还在不在城中搜寻。顺带着,她就想到,既然近来都要夹着尾巴缩在屋子里做人——她倒是没什么,有如意兰花手要参详修炼,那荆无命呢?
养伤的时候可是很无聊的,十一一岁的小少年,以罗敷的经验来说,那就是小皮猴子,上蹿下跳没个安静的时候。荆无命看起来倒是很安静,不过也不好一直让他睡觉吧?
一个人要是三天三夜没睡觉,他自然可以呼呼大睡,连着睡个好几天,可一个人若是连着几天都躺在床上睡觉,你再让他睡,那可就算得上一种酷刑了。
所以就随便买了点玩具回来。
金钱帮的人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要来卖鲁班锁的地方抓人。
她把玩具和糖果糕点一齐甩给了小小的荆无命,荆无命果不其然,看都没看九连环和鲁班锁一眼,伸手去拿饴糖。
罗敷瞧着他嗷呜吃掉一块饴糖,灰色的双眸倏地亮起,然后不受控制地眯起了眼睛,非常享受这种对他来说极其珍贵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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