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魇魔梦境(一)(2 / 2)
() 狡彘扭过屁股,调头去它主人旁边——酆业喜白,却厌恶日光,此时白衣少年就近拣了棵花树,靠在树下,半阖着长睫似寐。
狡彘跑近了,一边回头看那个古怪少女,一边神识传音。
“主人,她在做什么?”
“……”
酆业懒得搭理它。
狡彘是见惯了最近酆业对时琉的种种纵容的,虽然恼主人反常出格,但这也使得它在他面前胆子大了许多。
譬如此刻,它都敢咬咬他衣袍尾摆,“逼”他回答问题了。
酆业假寐不成,冷冷淡淡掀起一尾眼睫,眸子点漆似墨:
“你想死么。”
狡彘无辜松开尖利交错的可怕牙齿,神情乖得像吃素的:“主人,我还没要死,但琉璃心真的快死了——她到底在干什么?”
酆业垂眸,冷淡:“挖坟。”
“?”
时琉是在挖坟。
两个。
说是坟,但更接近两个小土包。
天边的日头就要落了,她没那么多时间,只能勉强将就着。挖好的两个土坑里,被她各自扯下自己的一块布衣。
衣服上满是血,瘦猴的,老狱卒的,她的。
也能算他们的衣冠冢了。
用小碎石在她能捡来的附近最大的石头上刻下字,歪歪扭扭的几行,然后放在堆起的小土包的最上面。
日薄西山,人间好景色。
披着晚霞的余晖,时琉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在两个坟前慢慢叩首。
女孩声轻,安静又虔诚,似乎念着什么。
“这世上没有能听你救你的神佛。”酆业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眉眼冷漠地睥睨着伏地的少女。薄唇却又微微翘起,像冰冷沁骨的嘲弄。
少女静静起身:“那就没有吧。”
酆业轻嗤,他垂眸,冷玉似的指骨间把玩着一支花枝——
他从方才倚靠的树上折下的。
认不出是什么花,只能看出白里透粉的花瓣,脆弱得一捻就碎成汁液。
酆业漠然低着眸,没表情地碾碎了好几朵。
他知道自己此刻情绪非常暴躁,必须得这样发泄,而躁动的原因和之前一样——他的心意,又在试图违反他的认知、本性和全盘计划了。
碾到整根花枝只剩下最后两朵,酆业终于慢慢压下了眼底滔天的情绪。
两朵粉花在的小枝被他随手掐下,剩下那一整根残枝,被他懒得付与一个眼色地扔开了。
在那残枝落地时,他听见女孩声音。
“他们原本不用死的。”时琉望着那两只小土堆,眼底终于泛上点湿潮的难过。
“死都死了。”酆业冷漠。
女孩低着睫,细白的眼尾被霞色沁上红:“他们是为我而死的。”
“一个是为了他亏欠早夭的孙女,一个是为了他心目中属于他的女孩,怎么是为你?明明是为了那点浅薄
的爱而已。”
“……”
时琉没有说话。
“我早说过,情爱之事,愚蠢至极。”
酆业的嘲弄让晚风添上冷意。
他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冷血的魔,说话时也不在意地拨弄着枝头掐下的花朵——
“爱是人性的最大弱点。崩山之雪,溃堤之穴。”
“……”
酆业说完时落眸,恰见女孩无声垂眼,睫尖轻颤,跌下一颗透明的泪。
啪嗒。
它没入泥土中。
酆业怔了下。
将暮的夕阳将她单薄的影子拉到他身侧。
他抬了抬手,指间的花枝也落下影儿,轻慢挪动,最后比在了女孩影子的耳鬓旁。
难得漂亮。
比人间都漂亮。
酆业心情忽地极好,那些躁戾都一扫而空了。
他正要真去“插花”——
“…咳。”
一口血吐出,女孩身影斜倒。
“!”
酆业眼神兀沉。
他身影一晃,转瞬就到了另一旁——
白衣少年单膝抵地,将倒下的少女接入怀里。
“……”
太阳要落山了。
酆业捏花枝捏得生紧,几近颤栗。
到某一息,他蓦地松了力气,抬手,将花枝拿到女孩眼皮子底下。
“小蝼蚁,这是什么花。”
“…”
时琉张口,但说不出话了。
她有点遗憾。
可是眼皮好沉,她没力气答他了。
她……
“答对了。”
时琉听见头顶少年声线冷漠又敷衍。
“…?”
时琉眼皮轻颤了下。
她根本没说话。
酆业侧抱她在怀,也让不出手来,他便就着那根花枝,在左腕上一划——
不远处的树下,酣睡的狡彘鼻头一动,忽地原地蹦起来,它神态凶悍,须爪偾张地朝着某个特殊气味飘来的方向就要扑出。
看清那边只有酆业和快死了的小丫头,狡彘一呆,歪了歪脑袋。
——
这次伤口极深,深可见骨。
淡金色光粒浓郁了许多的血,正从撕裂的伤口里缓缓淌下。
酆业冷漠睨着,几息后他偏开脸,舌抵着齿尖嗤出声自嘲。
“奖你一条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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