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殷太太冷冷又道:“怎么?还要我让人‘请’你们出去?!”
殷焕心口一颤。
这要是被家里的仆妇拖出去,那他的脸面何在!
他连忙道:“母亲,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殷焕拉着佘氏一起往堂屋方向退了出去。
“太太,”廖妈妈捧着首饰匣子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将那条红宝石项链奉到了殷太太手里,“是这条项链吧?”
一颗颗闪烁的金刚石环绕着中心那枚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组合成了玫瑰花的形状,那“鸽血红”的红宝石色泽深邃亮丽,浓艳璀璨。
只是这么将项链拿在手里,就仿佛这间屋子随之亮堂了起来。
“燕儿,你看,这条项链不错吧?”殷太太的脸上又有了笑意,与方才那冷若冰霜的样子判若两人,笑容满面地对萧燕飞献宝道,“这是西洋来的,在这京城可是独一份。”
“哎,就是没有配套的发钗、耳环和镯子……”
说着,殷太太又有几分惋惜,却听殷老爷笑道:“简单,我那里还有些红宝石和金刚石,不如请金玉斋的师傅上门,配一整套头面出来。”
老两口兴致勃勃地聊起了首饰,完全没给萧燕飞插嘴的余地,你一言我一语,言笑晏晏,似乎已把方才殷焕夫妇
带来的那点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殷焕夫妇近乎落荒而逃地走出了正院的堂屋,走到廊下时,还能听到里头传来殷老爷愉快的说笑声以及少女清脆的撒娇声。
“真是个老不死的,都中了风了,竟然还能醒过来!”殷焕磨着后槽牙,恨恨地骂了一句。
“怎么就没死呢!”
佘氏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左右,确信没有下人在,这才松了半口气,又一把拉住殷焕的袖子,摇了摇头。
意思是,小心隔墙有耳,万一话传到了那老东西耳中。
“……”殷焕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直冒火,又恨又怨。
这两个老东西根本没拿他们当成家人,他不过就是在大门口跟侯爷说了两句话,这都能传到老东西的耳里,肯定是暗地里派眼线天天盯着他们夫妻两个呢。
佘氏又拉了拉殷焕的袖子,低声道:“大爷,这都五月下旬了。”
“算算日子,这海船应该快回来了,这账……”
佘氏欲言又止地咬了咬唇,头大如斗。
这殷婉母子几个要是再不走,实在不方便!
殷焕眼底的阴霾愈来愈重,宛如暴风雨前的海面,面色阴鸷。
他小心地瞧了瞧四周,几乎是凑在佘氏耳边道:“如今那丫头还没有下定礼,他们早晚得回去。”
“再忍忍吧,忍几天就好了。”
殷婉把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看得这么重,肯定不会拿她的婚事冒险,一旦激怒了卫国公府,这桩赐婚怕是要给折腾没了!
佘氏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殷婉必不敢拿这门御赐的婚事去赌。
佘氏与殷焕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数着日子等着盼着。
不想,没等到殷婉他们回去,两天后,卫国公夫人就亲自登了门。
提前一天收到拜帖的殷氏紧张得一夜没睡好,那天便有些精神不佳,只能用脂粉遮掩了黑眼圈,强自振作起精神。
出乎殷氏意料的是,卫国公夫人虽然没有那么热诚,一贯的端庄,却也不似殷氏原本所担心的冷淡。
从头到尾,卫国公夫人一个字也没问为什么殷氏会离开侯府,连旁敲侧击也没有,只是说:“阿池前天离京去猎雁了,应该要再过几天才能回来。”
“我本来让人算的良辰吉日是五月二十五,现在瞧着他怕是来不及回来了。”
“接下来,最近的吉日是六月初一,我打算在那天过来下定,不知亲家意下如何?”
当听到顾非池竟然亲自去猎雁时,殷氏先惊后喜,喜的是他的用心。
因为活雁难得,时下大都用木雁代替作为贽礼,顾非池愿意做到这份上,殷氏是挑不出一点不好,心下万分的妥帖,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殷氏亲自送了卫国公夫人出去,还目送对方上了马车。
今天之前,殷氏也担心过,考虑是不是暂时搬去安德街的那栋陪嫁宅子,更想过要是
实在不行的话,就带着女儿先回侯府,等国公府这边下了定再议其它。
现在,殷氏悬了好几天的心彻底放下了,精神一振。
等回正院,殷氏心情大好地在萧燕飞面前大夸特夸了顾非池一番,说顾非池有心,说他再知礼不过,感慨从前那些说顾非池桀骜冷血的流言真是不可信。
殷氏心里认定了,肯定是顾非池从中周旋,才会让卫国公夫人同意来殷家下定。
手里捧着本账册的萧燕飞听得喜滋滋的,笑容如清风晓月般明快。
殷家老两口心情也不错,笑容可掬。
“阿萤,”殷老爷笑呵呵地与殷太太商量着小定礼的事宜,“既然卫国公府会带活雁为贽礼,我们这边是不是也当以古礼来准备?”
“给燕儿做身曲裾深衣吧,她穿着肯定好看。”
殷太太深以为然,可萧燕飞却是皱了皱小脸,曲裾深衣通身紧窄,长可曳地,好看是好看,但穿着就跟戴了副镣铐似的,委实行走不便。
她这一分神,就感觉手背被殷老爷用戒尺轻轻拍了下。
萧燕飞捏着账册的手下意识地往回一缩,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大眼水汪汪的。
她其实不疼,殷老爷举的这把戒尺上包了好几层布,这么轻轻地拍一下就跟蚊子叮一下似的,不为惩戒,只是为了提醒。
“喵呜!”萧燕飞的裙边蹲着萧烨养的那只白色小奶猫,奶猫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也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猫眼看着殷老爷。
任何人看着这一人一猫,都会不由自主地心口一软。
殷氏凑过去对着女儿小声说:“我小时候,你外祖父盯着我学看账、珠算、心算时,他也拿着这么把戒尺。”
“是啊是啊。”想起这段往事,殷太太噗嗤笑出了声,“他又不舍得真打你,就让我在戒尺上又是缠棉花又是包丝绸的,生怕把你真打疼了。”
母女俩抱头笑作一团。
殷老爷也有些绷不住,瞪了萧燕飞一眼,意思是,快看账。
萧燕飞乖乖地收回一度飘走的心思,又继续垂眸看账,一页接着一页……
屋子里好一会儿静谧无声。
直到她差不多翻了半本账,殷老爷突然问道:“看明白没?”
从昨天起,殷老爷就开始教萧燕飞看账。
他想着外孙女从小没有人教,如今她要出嫁了,得赶紧学着怎么主持中馈,怎么管账,这才自高奋勇地提出给外孙女补补课。
萧燕飞:“……”
她好歹是理科生,数学自然学得不错。
只不过,外祖父给她看的这本账册是关于海贸的,对于海贸,她实在是一窍不通。
她只能看出这账册中的数字算对还是算错,看出在海船出海前,船队先在大景采购了一批货物,有瓷器、茶叶、丝绸、漆器等等,这批货物会运去西洋销售,再用赚来的银子从西洋采购一批货物回大景。
海外贸易是暴利,最大的风险
就是在海上可能遭遇的意外,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
“外祖父,”萧燕飞本着学习的精神,翻着账册中的某几页,“这部分可是买船、雇船员的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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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瞧。”殷老爷拈须一笑,凑过去看。
殷老爷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了,眯着眼去看账册,还没看清,外头就有一个小丫鬟急惊风似的打帘进来了,用一种异常兴奋的口吻道:“老爷,太太,太医院的王太医来了!”
太医?!殷家二老以及殷氏不由面面相看。
他们没叫过太医啊。
而且,殷家只是白身,也根本就没资格叫太医,连武安侯府也没这资格。
萧燕飞第一个开口道:“先让王太医进来吧。”
小丫鬟就又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发须花白、中等身形的青衣老者来了。
后面还跟着一个提药箱的小药童。
王太医客客气气地拱手对着屋里的众人团团行了一礼,笑容满面地说道:“卫国公让老夫来给殷老爷看看,开一副调理身子的平安方。”
药童在后方昂首挺胸,他们王太医那可是太医院里最擅长治疗中风、温病的圣手。
“那真是劳烦王太医了。”殷氏露出喜色,心里更欢喜了:卫国公能这般有心,自然是为了顾非池才爱屋及乌。
虽然殷老爷的身子在抵达京城后已经好转了不少,但至今还无法行走,只能坐在轮椅上,平日里稍微看会儿书,就会觉得疲乏。
殷氏作为女儿,看着老父体弱也是心疼。
药童很快取出了一个脉枕,给殷老爷枕在腕下,王太医坐下后,就凝神给殷老爷探起脉来。
众人不由屏息,也包括萧燕飞。
须臾,王太医就收回了手,眸光闪了闪,拈须笑道:“养得不错。老夫这就给殷老爷开个方子。”
萧燕飞便笑着吩咐丫鬟笔墨伺候,亲自跟着王太医去了隔壁。
殷氏望着王太医的背影,眼神深邃,想起身,但终究是坐着没动,笑盈盈地与二老说着闲话。
到了隔壁稍间后,王太医胸有成竹地执笔沾墨,一气呵成地写好了方子,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放下了笔:“照这方子抓吧,每日一剂,分三次煎服。先服上五日。”
萧燕飞拿起那方子细细地看了一会儿。
她看了好几个月的医书药书,把从前丢下的中医一点点地捡了回来,而且还有了些长进,这一看,就敏锐地察觉到这方子中的几味药有些不寻常。
外祖父是中风,病因是闭证,痰瘀痹阻,蒙覆清窍。照理说,应该开些化痰祛瘀、补气活血的药才对,可这方子中有几味药却是大补脾胃的。
萧燕飞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方子,突然抬头问道:“王太医,我外祖父真的是中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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