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治世(三)(2 / 2)
不过古怪归古怪,此人当真颇有才气。
若是他真种出了些名堂,他或许可以请他前往锦元县,叫他指点指点民生之事。
……
当街边柳树见了青意时,六、七皇子结束巡视,返回上京,前往宫中回禀。
皇上叫来了五皇子旁听,点了几处事涉贪腐、科考、盐铁的案件,要听项知节说细节。
项知节领命,一板一眼地一一报来。
听他话语虽少却流畅,皇上抚掌大悦:“知节如今真是大好了。”
项知节恭敬行礼:“是父皇庇佑不弃。”
项知是只用指腹抚了一下自己的宝石耳坠,一语不发。
皇上忽然发问:“知是,南亭县事如何?”
关于南亭士子谋反案,一人早已具表奏达,项知是便只捡着要紧的说,末了补充道:“现今南亭案的判决大概已送到京师,盼请父皇御览。”
皇上微微颔首:“昨日三法司审过,已呈了折子上来,朕已阅过。以谋逆死罪污蔑士子,着实可恶,若不加严惩,恐怕要寒天下士子之心。那县令颇善审案,但到底是年轻心慈,只判斩刑,未免太轻。朕已批还,其余人等不论,首恶陈元维改判凌迟,以儆效尤。”
项知是:“父皇圣明。”
五皇子似是神思不属,听了项知是的话,似是醒悟了什么,立即跟着道:“父皇圣明
() 。()”
这一声实是突兀失礼。
五皇子话一出口,才察觉到这里没有他的事情,顿时闭住口,露出懊恼之色。
皇上并不诘责于他,笑问:“知允,是昨夜不曾睡好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五皇子额上隐隐见了汗,轻声回道:“回父皇,不是。”
“那是身边的人伺候不周?难道是那左如意……”
五皇子打了一个小小的惊颤:“……不是。”
皇上话音异常温和:“小六小七出外办差,既是为国、为朕、也是为你,你需得仔细听,莫再跑神了。”
自从太子病故,东宫之位空悬已久。
除了未定名分,谁都知道,五皇子是未来太子之选。
但若是乐无涯在此,瞧见五皇子这副做派,必要诧异。
他死前见五皇子,还是芝兰玉树的大好少年,如何变成这副畏葸胆怯的模样?
“话说到哪里了?”皇上沉吟片刻,“是了,南亭县县令,名唤闻人约,可对?”
项知是微笑:“是,父皇。此人年资不高,才智一流,更兼相貌堂堂,您看了一定欢喜。”
“是么?”项铮带着温和浅笑,“我是挺喜欢的。”
他姿态放松地将手搭放桌:“这人虽是监生出身,倒是进退有度,恭谨持礼。给你一人的信中,不讨好、不拍马、不要官,也不要钱,公事更是一概不提,全按程式逐级上报……”
皇上话语镇定温和间,带着几分戏谑:“能得你一人如此青眼,想必定是人中之杰了。”
昭明殿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项知节和项知是垂手听训,一动不动。
五皇子倒像是受了什么大惊吓,在这窒息稠闷的空气中,肩头似是压了千斤重物,抑制不住地微微抖索起来。
好在乐无涯对这老皇上的德行甚是了解。
他写的信绝对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两个皇子若是对某个掌管盐铁、军队的地方大员示好,那皇上必然忌惮。
可他们一起对一个监生出身的小县令好,他只会觉得有趣。
在短暂静寂过后,项知节抬起头来,坦然对答:“回父皇,不只是人中之杰,其人颇有麒麟之姿。”
项知是更是作纨绔状:“还颇为美貌呢。”
皇上见他一人反应,又露出意味难辨的笑来。
他饮了一口茶,忽然又道:“倒是有个问题,知是得了四封信,知节怎么就只得了三封?”
项知节:“……”
项知是一愣,转而看向项知节,嘴角上扬道:“是么,这儿臣便不知晓了,或许是六哥实在太沉闷了些?”
皇上笑微微地看向六皇子:“知节,想什么呢?”
项知节抬起眼来,是个深思熟虑的样子:“父皇,我有一请。金吾卫姜鹤此行随我一人办事,很是妥帖。我能否要他来做府里的卫队长?”
皇上知道他这儿子总是性情慢一拍
() ,听不懂玩笑话,便挥挥手,道:“你愿意抬举他,领走便是。”
……
六皇子府在上京城中稍稍偏南的位置,青砖黛瓦,很是素朴。
他乃庄贵妃养大,那是位不食人间烟火、无欲无求的世外仙人,把他也养得犹如道士一样清心寡欲。
姜鹤被他带回了府上。
陡然面对升职喜讯,他仍是面无表情,想,自己定要肝脑涂地,回报大恩。
府中随侍如风为项知节解下披风。
项知节态度优雅道:“可有人寄了笛谱来?”
如风答道:“随信寄来的是有一方匣子,都已放在无涯堂您的书桌上了,小的还没看过呢。”
项知节一点头:“好,不用管我,带姜鹤下去安顿吧。我去双穗堂习练,稍后自会安顿,你不必管我了。”
如风满口应下。
他一出门,便看到了等在院中的姜鹤。
见这位新任卫队长脸色漠然得像是在寺庙看了十年的大门,如风心中暗暗叫苦,猜测这是个难相与的。
姜鹤随他走出一阵,便听东南角传来欢快的笛乐。
他回过头来,面露诧异。
如风见他终于有了表情,忙解释道:“皇子睡前的习惯,总要吹奏三五曲。”
姜鹤:“哦。”
如风见他又恢复那张棺材脸,在心中大叹一声。
真是怪人。
姜鹤心想,那么一个端庄的人,应该喜欢弹古筝古琴,怎会喜欢《老鼠嫁女》这种民间小调,像小将军似的。
如风带姜鹤绕府一圈,让他熟悉熟悉环境。
将他安顿下来后,听着笛音未绝,如风便去查看六皇子的房间有无洒扫净的死角,恰好碰上府上账务出了些小问题,他前去理账,花了些功夫。
在回来的路上,他偏巧碰上了两个丫鬟吵嘴。
去调停一阵,如风又忙着去看六皇子的洗澡水是否有火温着。
扶风刚从屏风后转出,忽然发现窗外院子里站着个人。
他吓得一个哆嗦,继而才认出那人是谁:“……姜大人?”
姜鹤回过头来,言简意赅道:“不是说三五曲么?六皇子还在吹。”
如风这才注意时间:“……哟,这吹了多久了?”
项知节一口气没停,直吹了大半夜,仍是笛音袅袅,或喜悦欢快,或哀婉动人。
夜深人静时分,项知节饮了一口如风送来的茶,将笛子横放在膝上,胸中那团缓缓灼烧的火焰,仍顶着一股气,不断升腾。
……为什么,只有三封信?!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