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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里瞥见破了相的荣娘子狠掐了自己一把, 欲上前伸冤, 他快一步扔下沾血的柴刀, 赶在荣娘子前面,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前都磕出了血印子。
“官爷,求求您给草民做主呐,草民活不了了!”
乔嘉年一半大小子, 顶了老爹的府役职位,拢共还没干多久, 何曾见过这阵仗?登时就吓了一跳, 慌乱间想起宋岩嘱咐的话, 他清了清嗓子, 故作严肃道:“尔等有什么冤屈,尽然可以向知府大人伸冤。”
“官爷,您别听他胡说!”慢一步的荣娘子跟着也跪伏在地,她脸颊上被蹭破的伤处已经止血, 干涸的血迹糊了半脸,瞧着就渗人,“俺们是他夫君的亲戚, 今个儿来此,是想帮着他收拾收拾屋子, 奈何这小贱人...”
她话说到此处时,乔嘉年目光扫过来,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荣娘子立时改口,“是这哥儿失心疯了,抓起柴刀就四处乱砍,官爷,您瞧瞧民女这脸上,划破了个碗口大的疤呢!”
乔嘉年看看沈卓额前的血印子,又瞧瞧荣娘子脸上的伤,一时拿不住主意,同身后几位府役一商量,当即就要带众人去府衙,交给知府大人定夺。
这下可算是一舀子滚水浇热油,炸起锅了。
跟着从老家过来的人里面,多数都是和方家汉子没多大牵扯的亲戚关系,他三叔公摇人过来时,只撂下话,说是等着让沈卓将田契和地契吐出来,请他们在村里大摆三天的流水宴席,这才呼啦呼啦来了好些人,眼下一听要去府衙,大伙儿倏地慌了神,纷纷四下逃窜起来,一时间,窄仄的小院里拥堵得不成样子。
“官爷,俺们不认识他们,俺们就是路过来凑凑热闹..”
“是啊是啊,俺们这就走!保准被给官爷添麻烦!”
沈卓冷眼瞧着方才还指着自己鼻子骂丧门星的众人,齐刷刷地改了口,他心中浊气难吞,伸手扯住乔嘉年的裤脚,哑着嗓子哀求道:“官爷,别放他们走!就是他们想逼死草民,抢草民的东西....草民对天发誓,今日所说之言,绝无半点虚假!”
乔嘉年垂眸见他一副形销骨立的瘦弱模样,又听闻他口中的话,当即便持刀挡在了院门口,“今个儿在这儿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过,全都带去府衙!”
林林总总二十来个人,都被捆住双手,仿若栓蚂蚱一般,被押着从小院中走出来。
头回见府役押送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地过街,百姓们都像是寻着乐子似的,齐齐跟在身后,一路到了府衙。
谢见君正忙着看赵田递上来的,关于东云山谷子生长进程的文书,冷不丁听底下人来报,说乔嘉年不知为了何事,羁押了大半城的百姓过来。
他霎时两眼一黑,想着这小子是在折腾什么,好端端的出了啥事,竟抓了这么多人,然等到一行人乌泱泱挤在府衙大堂时,他见着为首衣衫破旧,满是尘土,额前还洇着血丝的沈卓,心里忽然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先前他让宋岩加强对青鱼街的巡视,看来是碰着方家吃绝户的亲戚上门闹事儿了。
这案子并不难判,老方家的事情,这些时日邻里邻居的,或多或少都有耳闻,得知今日这阵仗,便都窝在府衙门外,垫着脚尖,想看看知府大人如何惩治这伙人。
沈卓先是“咣咣咣”连叩了几个头,砸得青石砖都“邦邦”作响,众人看他可怜,心里那杆秤不知不觉地就歪向了他。
就听着他泫然欲泣地讲述着夫君死后,自己所遭遇的种种事儿,娘家厌嫌,不肯让他进门避难,婆家亲戚为了那点薄产,欺辱他父子俩,那心窝子软的人乍一听这话,都跟着红了眼眶。
纵有亲戚反驳,说自己不曾加害于卓哥儿,也被青鱼街的邻居驳斥了去,他们虽是避嫌,怕沾染一身腥而闭门不闻,可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那吃绝户的,就是丧尽天良,看人家卓哥儿家里没有主事的顶梁柱,便趁火打劫,可不是良心被狼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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