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 86 章 分开(2 / 2)

加入书签

她把自己摆在与他交.易的地步,就是完完全全要把他推入不可挽回的深渊。

谢昀伸出手,指腹触碰到了她的肩膀,女郎咬着唇,身子颤了一下。

那因为委屈而泛红的双眼蓄满了眼泪,欲坠不坠,刺痛了他的双目。

谢昀再次问了自己一声。

他们当真要走到玉石俱焚,两败俱伤这一步吗?

他身体僵硬,手指也不灵活,勾了两次才扯起她挂在手臂中的单衣,遮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缓缓把脑袋无力地靠了过去,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低哑道:

“好,我答应放你离开。”

有些事,即便可以,但也不可。

/

谢昀既然答应放她走,罗纨之怕迟则生变,翌日就迫不及待起了个大早,“坐陪”谢三郎吃完一顿漫长的早膳。

映柳和廖叔才被带了过来。

罗纨之早知道,谢昀办事必然是顾及方方面面,他既然抓住了她,又怎会放过她身边两人。

“女郎!”映柳一扫丧气,高兴地直扑向她,眼泪汪汪。

罗纨之忍不住酸了鼻腔,把她抱了一抱,“没事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映柳立刻高兴道:“那太好了。”

谢昀从后走上前,映柳下意识缩起了脖子,两只手紧紧抓住罗纨之,就怕这个谢家郎忽然又反悔,要把她们分开。

廖叔比她会察言观色,看见罗纨之面上并没有惊慌失措,便拉着映柳站到了一边。

罗纨之仰头望谢昀,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刻意掩饰起来,反而唇角挂着轻松的浅笑,“郎君。”

谢昀低了下头,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根木钗,呈在罗纨之眼前。

“钗子,我已经做好了。”

望着那支精致的桃花钗,罗纨之浓睫不由眨了眨,心里翻江倒海。

谢昀趁罗纨之发愣,已经帮她把钗子簪入发髻中,道了句:“好了。”

罗纨之仰望谢昀,不知该说什么好,身后映柳担心地唤了她一声“女郎”,像是怕她起了动摇之心。

罗纨之便没有多余的话,匆匆转过身,往外走。

可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

谢昀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屏住了呼吸,理智告诉他不该再生出期待,但是眼睛却不能挪开半分。

罗纨之垂下头,两边的肩头随着呼吸重重起伏了两下,这才伸手摸向自己发髻,拔.出那根桃花钗,转过身,三步并两步走回到他身前,塞回他的手中。

她没有想过谢昀会不看她的信就追过来,早知如此,她不会带走那自欺欺人的圣旨。

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更不想再留下源源不断的纠葛。

谢昀的手先是一紧想要一同握住罗纨之的手,但她的手已经轻巧收了回去。

“三郎的东西万分珍贵,阿纨既已做出选择,便不能再自欺欺人。”

谢昀视线落下,手里那根桃花钗是他做废了十几支后才精心雕刻而成,又随他千里迢迢而来,只为博她一笑。

然于她而言,这并不是什么珍贵的礼物,反而是沉重的负担,代表着和他的牵缠无休止。

“好。”谢昀唇角微扬,露出苦涩,没有多言,只是中指无名指抵住钗身,拇指强压钗头,“咔嚓”一声,钗子在他手里断成了两截。

这支耗费他颇多心血的木钗既不得她喜欢,便毫无用处。

罗纨之惊了下,不由抬头迎上谢昀的双眼。

他的瞳仁漆黑,让人难以窥探里里掩藏的情绪,更何况还有那微湿密长的眼睫覆盖了大半。

他嗓音温和道:“我都随你。”

曾经“随你”是他们之间缱.绻的调.情,是三郎宠惯的逗嘴。

现在“随你”就有了种一方不得向一方屈服的不甘与怅怅。

罗纨之抿了下唇,正式对他拜道:“三郎,就此别过。”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②

谢昀望着她,没有回应她,唇角犹如拧得过紧的弦,只能绷直。

/

罗纨之带着廖叔映柳离开别庄,犊车摇着铜铃,脚步不紧不慢。

谢昀站在庄子院门里,静静伫立。

跑吧,跑快些吧。

青牛浑然不知他心里的念头,轻轻晃动着小耳朵,慢悠悠地甩着短尾巴。

谢昀有些发狠地想。

为何世人总爱驱使牛这样慢腾腾的牲口,让他有诸多可乘之机。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慢的速度,不过是墨龙驹几个腾跃的功夫。

他可以拦下车,把车里的女郎重新抓下来,任她如何巧舌如簧,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概不理会。

她会气会恼,还会狠狠咬他,那又如何。

可他会得到这女郎,轻而易举。

任他心中各种光怪陆离的想法纷纷登场,他的双腿却又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不能挪开分毫。

他手上权力滔天,手下能人无数,却在这个时候,毫无用武之地。

权衡利弊,放她走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激化她的反感对他而言没有半分好处。

他真的万分不愿!

只是比起不愿,他更不敢。

他不想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

/

等罗纨之一行人离开,谢昀回到屋中叫来宋大夫。

周围人刚放下去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搞得宋大夫也紧张兮兮,生怕是谢三郎出了什么大事,他这个随行大夫要跟着吃大苦头。

他把着谢昀的脉搏一阵,拧眉关切问:“郎君是哪里不舒服啊?”

谢昀启唇无声。

哪里不舒服?

他看不见罗纨之的身影眼睛不舒服、闻不到罗纨之的气味鼻子不舒服、听不见罗纨

之的声音耳朵不舒服,就连心里,他也被剥夺了喜欢二字,不配将她容纳进来。

他哪里都不舒服。

可他能说得清,道得明吗?

即便是神医,也摸不到他的六神无主,摸不到他的彷徨无措。

宋大夫看病人闭口不言,切了一阵脉象就起身拱手道:“郎君的脉象无碍,想来是忧思过虑导致心浮气躁,好好休息一阵就好了,不妨闭目养神睡上一觉……”

“好。”谢昀平静应下。

苍怀与霍显站在屏风后,谢昀在内室更换外衣,他们有条不紊地一一交代起建康和北胡的近况。

一个道:“常康王果然按耐不住,招集人马逼宫,陆家与张家这一次死伤惨重,成海王趁机揭穿皇帝驾崩之事,现在建康人心惶惶,不过尚在掌控之中,就看常康王如何行下一步……”

另一个道:“北胡王与赤鹿部落联姻,得到了支持,兵不血刃地占领东南平原,对建康威胁最大。”

“今年雨水丰沛,但北地的牧业却并不理想,收成不好,预计存粮不会多,势必要趁秋收之际侵扰边城。”

谢昀把他们的话都听入了耳,再一一给出指示。

似乎与往常无异,但他明显停顿思索的时间变长了,好像这些简单的事情突然就变得繁琐复杂起来。

苍怀与霍显本来相看两厌,这次都情不自禁对望了好几次,总想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见地,好在对方也和自己一样茫然费解。

谢昀把话说完,就淡声道:“出去吧。”

两人不敢多问,拱手退出屋子。

屋子空了,静了,什么也没有了。

就好像本该如此,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他的一生绝大部分时间就该是这样。

谢昀曲起腿,一手撑在身侧,一手随意搭在膝头,素衣洁白,墨发垂背,他扭过头望向氤氲着雾气的窗外。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雨越下越急,天上好像撕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血流如瀑。

脸颊上一阵冰凉,他慢慢伸出手,指尖沾了一滴晶莹水珠。

雨,都飘到了他的脸上。!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