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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岂知人算不如天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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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不仅染红阎罗面具内部,还从面具的眼窝处飞出,数滴飞溅在尹观清俊的脸上。

开出浓重的、小小的血花。

她咧开嘴笑,尽管有面具遮掩,不能叫人看到。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想要把尹观脸上的血液抹去。

但双眸一霎变作血红,无穷的杀意像是炸破了的水球,粘稠的鲜红的在她的眼睛里流淌。

她为尹观拭血的手,瞬间凝霜结雪恍如冰刀,倏而探向尹观的脖颈,直欲杀之。只欲杀之!

她又在这时犯了病!

不可自控的元屠之病!

尹观一把握住这冰刀,任冰雪在掌心割出血痕,又一手将楚江王轰来的拳头捉住,捉着按下去,恰恰按回了楚江王的膝撞——在这不止歇的战斗过程里,同时继续催发咒力,为她解决身体里关乎符文的隐患。

可元屠之病发作起来,一切只以杀戮为目标,楚江王本能将所有的力量都调动起来,试图挣脱尹观的钳制,将其杀死——她的力量本就所剩不多,此时一经催动,体内空空荡荡!

好比关楼垮塌,城门打开,营不设防。

千万个细小符文,瞬间肆虐此身。

“呕!”

楚江王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填满了面容和面具间的空隙,顺着脸颊流下。

她看着尹观。

看着尹观!

可是眼睛也被鲜血糊满。

那么粘稠而又浓重的……

她的气息急剧衰落。

她的身体瘫软地挂在尹观身上。

这竟然是他们唯一一次拥抱——在她身死的这一刻。

尹观平举着双手,一时无措,海风迎面吹来,吹不动他被鲜血染湿的长发。清俊而苍白的脸上,血珠似露珠般点缀,又似烛泪滑落。

他像一座静默的横枝的烛台。

可是她的生命之火,像一支残烛,像被这海风吹灭了。

……

那搭在一起如枝丫的两条因果线,一长一短,本就同根同源。

短的那条因果线已经枯萎,长的那条……垂落在中域,景国应天府。

楼约指节粗大的双手,安静地垂在身侧。

这里是应天第一家,是他的家。

他独自站在幽冷无光的房间里,想着那么多年都住在这里的那个孩子。

她关在这里不能出去,不能见光,每天每天,是什么心情呢?

她早就在坐牢,所谓人生经历,只是辗转于不同的牢房。

家,御史台狱,缉刑司狱,中央天牢……

楼约在困住女儿童年的房间里,沉默了很长时间。

天子亲征地藏,宗正寺卿并三大国师随征,太虞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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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以晋王姬玄贞监国,南天师应江鸿总督帝国军事,冼南魁也领军拱卫天京城……文相不用说,那是百官之首,中央帝国朝政运转的核心。

独他楼约,是什么任务都没有交付的。

他已不再是皇敕军副帅,不再是军机枢臣,也未能成为玉京山大掌教。

天京城里暂时没有他的位置。

他想着回家小住几日,暂离嫌疑之地,避开风口浪尖,以待后续。

但又得到天京城那边紧急递来的消息——

楼江月逃狱。

他于是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成为玉京山大掌教了。

文相亲自宽他的心,与他言说种种。

他只说知道了,只说对不起,只说自己愿意担责。

最后他沉默。

逃了也好。人总要为自己活着,哪计日月长短。

他特意请人给楼君兰安排了许多军务,国家动荡之时,正是年轻人出头的机会。他也不想君兰为妹妹担忧。

所以只有他自己在家中。

他从不表露脆弱,只偶然在江月离家的时候,他会在这个房间里,静静地站着。

他太忙碌了,忙于国事忙于修行,忙着实现人生理想,实现家国大计……所以他从来不会站很久。

通常只是发一会儿呆,便离开。

父女俩从不表达于言语,但好像通过这幽暗的房间完成交流。

有时候他也会想,女儿在想些什么。

当然他从来想不明白。

他静静地站在这个房间,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又到了江月溜回来的时候。

他下意识地推门……

手却铸在了门上!

他在这样的时刻悚然抬头,幽暗房间里他的眼睛森森放光!

他感到一种巨大的空落,好像心脏被什么东西掏掉了!

人在巨大的失措中,不知为何会回想人生。

他这一生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从应天府楼氏天骄,到玉京山太元之号。

他本心所求,当然是【最强】之格,以第一真人,晋第一真君,乃至眺望超脱。

但是为了国家利益,他可以放缓修行,在旧路已折、还没有找到新的更强道路之时,便强行登顶,以真君位格,去争一个玉京山大掌教之位。

可是为了保住女儿楼江月,他又不惜冒着大计动摇、掌教之位不稳的风险。

他这一生倾尽一切想要做到最好,但总是都差一线。

他有一颗强者的心,但他更忠于他的国家,而在这一切之前,他首先是一位父亲。

可是如今!

一切都成了空。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楼约!你到底在做什么!

永远的差一线,永远的失败者!

他缓慢地将手从门上移开,低头看着,要将它合拢……却捏不成一个拳头。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猛然仰起头来,长发张散,双眸尽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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