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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软,失却傲岸。可没有一个人能像她这样,透出从容和顺的开阔胸襟与节节向上的英雄气概。
她潇洒止住最后一个音符,余韵却如涟漪一般,久久不能散去。他缠绵悱恻,她却豪情万丈。
她偏头看向他:“我弹得好吗?”
谢丕语声干涩:“叫人肠回气荡。”
贞筠一哂:“是吗?可我不是一直都弹得这么好的。我小时候,学什么都学不好。什么经史子集,琴棋书画,我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爹爹一考较功课就责骂我,娘每日都在我耳畔念叨,她说我再不好好学,就被贞柔比下去了,就再也找不到好婆家了。”
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描淡写道:“贞柔是我的姐姐,二十年多年前的那场祸事,因她而起,她也付出了代价。她死了,我也差点死了。”
谢丕的心一颤,只听她道:“刚开始,我很恨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反而有些庆幸。要不是她,我怎么会有机会碰见阿越,怎么有机会嫁给她呢?我曾经以为我永远学不好这些高雅技艺,可后来我才发现,我不是不想学它们,我只是不想用它们去讨好人。我找不到足以支撑我学习的动力。我已经是笼中鸟了,叫得声音再好听,不也是笼中鸟吗?
她一字一顿道:“是李越救了我的命,是她给了我全新的意义。你欣赏我的满腹诗书,可那是她日复一日讲授的;你赞许我的品行端正,可那是她几十年如一日言传身教的;你感慨我的琴音肠回气荡,可也是她给我空洞乏味的调子赋予了灵魂。如果没有李越,我永远都是那个无知莽撞的蠢丫头。那样的我,还能得到你的真心吗?”
谢丕如遭雷击,他惊骇地望着她,他显然想不到,她会知道真相,并且就这么当面戳穿。
贞筠笑开了:“不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他们都希望我能跟着你走。我不能否认,皇爷的眼睛果然比什么都要毒辣,经过这么多磨难,我怎么可能对你全无好感?”
惊喜来得太突然的了,他的心因她的一句话升上天堂,又因她的一句话坠入地狱。她道:“可有好感、动真情,又能意味着什么呢?我心里的天平,永不会偏移。从碰见李越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不是那个提线木偶了,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意志,也有践行意志的决心。”
谢丕此时早已如万箭穿心,她虽动了情谊,可仍不改初衷。他的声音嘶哑:“可含章救你,不是让你回去送死的!”
贞筠莞尔:“我当然没那么傻。你放心,我不会回京,我只会继续留在江南,做我该做的事。”
江南!那是开放的最前沿,是也是各方乱斗的战场。失去李夫人身份的她,再回到那里,等于羊入虎口!他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劝她:“那里有数不清的污糟事,你一己之力,只是杯水车薪。与其被重担压垮,在失望中绝望,何不从头开始。如是因为我,你大可往陕西或云贵去,我绝不阻拦……”
贞筠却摇摇头:“不,我就要往污糟最深的地方去。如果只有变得更丑,才能保护更多的美。那为什么变丑的不能是我呢?我也可以变得面目全非,丑若无盐。这样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她们就不用再继续变丑,也就不会再痛了。”
直到此刻,谢丕才明白,她发自内心的喜悦从何而来。她终于找到了,救她所挚爱之人的办法,那就是像昙花一样,纵使面目全非,也仍坚持无怨无悔的牺牲和奉献。
他眼中落下泪来,他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还请允我同行。”
贞筠的神色充满讶异,谢丕却很坦然:“你有你的意志,我也有我的坚持。”你有甘愿牺牲的人,难道我就没有吗?
可话说到这个份是,贞筠还是拒绝了。
谢丕难掩伤痛:“为何,我别无所求,只是想赎罪而已,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沦落至此……”
贞筠摆摆手:“我们之间,早就没有谁欠谁之说了。只是,我因婚姻走了人生第一次捷径,总不好再靠男人走第二次、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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