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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没有戴假髻,一头华发白得如雪,面上也没有再用脂粉遮掩。一个白发苍苍、皱纹密布的老太太抛却素日的刚强仪态,在殿中哭诉,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悯。
她哭道:“臣妇还记得,良儿将将长成,臣妇带他入宫。彼时太后正抱着太康公主坐在一侧,良儿声音响亮,竟然惊动了公主。先帝非但不怪罪,还赞他是个好人才。往事历历在目,可人却已经……老天啊,我这把年纪,为何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呐。他是风华正茂,正当壮年,怎么不干脆叫我替他去了,也免得留下一家孤儿寡母,在世上受苦啊。”
这一句扎了两个人的心,太康公主是朱厚照的同胞妹妹,四岁时就夭折了。她没时,张太后几乎哭瞎了眼睛,幸好有孝宗皇帝在一旁悉心抚慰,才逐渐走了出来。瑞和郡主旧事重提,张太后想到自己的女儿没了,丈夫也没了,哪里还忍得住,跟着大放悲声。
王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自从身边的人一个个故去,愈发喜欢儿孙和乐,也是看不得这样的事。她勉强开口道:“郡主放心,良儿之死,皇帝必会彻查,一定会给他一个公道。”
瑞和郡主哽咽道:“多谢娘娘。当日李越到臣妇的府中,力陈军民困苦,求我看在历代祖宗的面上,捐献家产,以资军用。他说得字字恳切,臣妇也动了怜悯之心。”
瑞和郡主发现,一谈及李越,适才一言不发的夏皇后,一下就抬起头来,却立刻用手帕挡住了半边脸,她鬓上金嵌宝玉佛挑心微微颤动,而顷又归于寂静。瑞和郡主了然,到底是亲妹夫。孰不知,夏皇后已然咬得满口腥甜,险些把持不住。沈琼莲担忧地看向婉仪,婉仪强笑着点头,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她不是贞筠,连为他公然举哀的资格都没有,她的眼泪只能往肚子里流。
瑞和郡主继续道:“臣妇仰赖天家恩典,享了一辈子的福,到了这把年纪,自知时日无多,徒留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不如献于边军将士,权做功德。神佛有灵,还能庇佑子孙平平安安。良儿听说后,即刻自请要押送物什去宣府。他说自己虽是开国豪杰之后,却全无祖上的弓马本事,只是略通些文墨而已,平日里是白拿俸禄于社稷无功,如今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要略尽绵薄之力。我和他娘是想,就是跑了一趟而已,能有什么大事?可没想到啊……”
曳夫人恨声道:“郭永他、他和良儿也是自小一块长大的,他怎么下得了手啊……”
王太皇太后心中同明镜似得,这又是子孙,又是郭永,还是在剑指爵位。这就不是她能够插手的事了。她尽管同情,仍只能道:“皇帝一定会秉公处置此事的。”
瑞和郡主靠在玫瑰椅上,一脸心如死灰:“娘娘,臣妇知闹成这样,都是因长房不肯放弃爵位的缘故。事到如今,良儿也没了,我们还争那些虚名作甚。臣妇今日来见娘娘,不敢抱有一点不该有的奢求。只有一桩事,想求娘娘的恩典。臣妇是即将驾鹤西归的人了,长房如今只有一根独苗,若我去后,勋儿也遭人……”
一语未尽,瑞和郡主已是泣不成声。王太皇太后忙道:“郡主何必如此,哀家不信,谁敢如此放肆,要使永嘉大长公主一脉绝嗣!”
瑞和郡主感激涕零,她道:“有娘娘这句话,臣妇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她又跪下叩首。王太皇太后看得心下酸楚不已,心中已对郭聪一脉生了不满之心,这得是有多跋扈,才敢公然杀害族兄弟,逼得一个皇室郡主无路可走。她难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厚赏郡主、曳夫人及郭勋。流水似得的赏赐端入郭府中,瞧在郭聪眼中,让他简直是如坐针毡。
他在房中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本以为是万无一失,谁知却被倒打一耙。他的嫡长子啊,居然要被当作罪犯押解回京了!他急急唤人进来道:“宣府那边的情况如何,叫你找的证人找到了吗?”
下人面如土色,期期艾艾道:“老、老爷,小的们什么法子都用光了,只是事到如今,已经无人敢出来作证。他们都忙着给李越大办丧仪呢。”
“什么!”郭聪啐道,“人他妈的都死了,还搞这些作甚?”
下人道:“就是因着人没了,所以才好赚表现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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