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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阳伯夫妇是贞筠的姨父姨母,可到底是寄人篱下,难保那些下人不看碟下菜。她思前想后,只有从皇后着手。她再送皇后一个人情,在皇后的庇佑下,庆阳伯府之人必不敢小瞧贞筠。所以,她特地将婉仪也请到牡丹楼中,还嘱托贞筠好好招待。
婉仪素来心细,而贞筠也觉只是托姐姐看顾她而已,她们姐妹之间,没有必要暗示来、暗示去,所以婉仪一问起,她就直说了,以至于婉仪比朱厚照还要早知道月池打算出京之事。这下可让婉仪大惊失色。
贞筠当然不会将月池的打算对婉仪和盘托出,婉仪便因此以为月池是一心为了社稷民生。她柳眉微蹙,不住地劝贞筠:“底下人那么多,又何须李相公亲自走一趟。他上次落水后,这才过去了多久,路上又十分颠簸,他怎么能受得起……”
说到最后,婉仪都觉自己过分失态了,忙极力压抑情绪。可贞筠知道月池是女儿身,是以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还以为婉仪只是单纯地关心她们。她叹道:“她定下的事,轻易左右不得。我何尝没劝过,只是徒劳无功罢了。如今,我也只能,在京里尽量帮帮她。”
婉仪一时缄默不语,半晌方问道:“能怎么帮?”
贞筠一愣,她忙道:“姐姐,割鸡焉用牛刀。我只是想在夫人中探探消息而已。”
婉仪的眉心一跳,又急道:“可这探听了又有什么用,我们又没有渠道及时送过去。”
贞筠闻言也是苦闷:“火烧眉毛,才知自己只能在家干着急。为什么我只能做一个内宅妇人呢?”她要是能像月池一样,女扮男装,做她的副手,该有多好。可惜她裹了一双小脚,连路都走不快,根本瞒不住!
婉仪听了却真正满心不解,她是按女则女戒教导出的大家闺秀,从小被灌输得就是主持中馈、打理家事。她喃喃问道:“不做内宅妇人,还能做什么?”
贞筠道:“巾帼英雄,不让须眉。林下之风,咏絮之才。姐姐,咱们女人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啊。”
婉仪只觉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不是为贞筠话中的意思,而是为她根本不明了贞筠的语义!她手心全部都是汗水,幸好有在宫里的这段训练,否则她根本把持不住。她勉强问道:“这些以前从未听你说过,是李相公教你的吗?”
贞筠道:“是啊。她无一日不在督促我读书。”
婉仪一时心如擂鼓,她是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教养长大,在上次贞筠相劝之前,一直都是懵懵懂懂,腹中空空地过日子。在固化思维下,她便理所当然以为贞筠所读之书,只是由女则女诫变成了贤女传而已,可直到今天,她才发觉,是她大大想错了。她问道:“他像教男人一样教你读书吗?”
贞筠恍然大悟:“正是。她说,世上有一众无能之辈,自己不求明达,便只能靠阻断妻子的上进之路来维持男尊女卑。女子不读书,便不能明理,不明理便始终懵懂,懵懂便任人操纵,长此以往便为提线木偶。不想做木头桩子,就只能做个扫眉才子。”
这一番话之离经叛道,不啻于五雷轰顶。在婉仪心中,自幼的耳濡目染与对心上人观念的信赖在不断的厮杀。即便到了她回宫后,她还是处于纠结和疑惑中,再加上对月池远行的担忧,让她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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